不僅要管,還要讓她成為天下第一。
玉羅刹看了他一眼,朱淮序頓覺呼吸不暢,似乎有人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玉羅刹轉向祝向雲,還未來得及擡眼,心口處已然插了一把短小的匕首。
他輕笑了一聲,匕首瞬間穿透過他的身體,轉眼那把匕首已出現在他手上,看着和朱淮序一樣呼吸不暢,臉色發青的少年,他眼裡劃過一抹寒光:“我後悔了,讓你就這麼死,太便宜你了。不如把你交給唐門,他們最近正在研制一種能讓人聽話的蠱蟲,正是需要試藥人的時候。”
在這個瞬間,祝向雲感覺自己肺腑裡的空氣變得稀薄而沉重,視野也漸漸變得模糊,連周圍的一切突然開始旋轉起來,實力之間的懸殊便是直接讓她每一次掙紮,都是往閻王殿走去。
她側目看向眼神變得空洞的朱淮序,握緊了雙拳,還不到認命的時候,她還沒有成為天下第一,怎麼可能就這樣被這個瘋子殺死。
她的雙眸漸漸失焦,死亡的陰影開始将她籠罩,恍然間,她似乎聽見了山林間泉水奔跑的聲音,還有鳥兒在林間嬉戲,很像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都說生與死隻有一道交界線,其實不然,隻有親身經曆過死亡的才知道,死前會有漫長的時間,讓人耳清目明,将死前最後的記憶保留下來。
這個過程很痛苦,若是一個人死前沒有設什麼美好的回憶,比起走馬燈來,死亡前那些時間的等待無異于最煎熬的時刻。
玉羅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連忙往後一退,即将瀕臨死亡的兩人瞬間倒在地上,玉羅刹臉上的面具在這一刹那被切割成兩半,脖頸處多了一道血痕,手腕處也多了一圈黑色如同手镯一樣的東西牢牢纏在他的腕上,甚至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向上蔓延。
他罵了一聲:“瘋子!”
簡直就是個瘋子。
祝向雲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快要被擠爆的肺腑終于能夠自由的呼吸新鮮空氣,喉間頓時湧上一股腥甜,一口鮮血就那樣落在地面上,如同仙女散花,在午後極為耀眼。
她忍着肺腑的疼痛,大笑道:“我從小完毒長大的,你想殺我,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她惡狠狠瞪着玉羅刹,那抹黑色的東西已經爬上了他的半邊臉頰,頗有一種大仇得報後的快感:“今日有魔教教主陪我一起去閻羅那裡報道,也算不枉此生。”
說着,又重重地咳了起來,嘔出幾口鮮血。
哪怕玉羅刹内力已經到超神入化的境地,若是碰上了像祝向雲這般不要命的,難免會受點傷,尤其是現在盡管他用内力壓制也無法,那道黑色印記還是有了蔓延至他全身的趨勢,甚至隐隐在壓制他的内力,讓他心下一片絞痛,脖頸處也在不停滲血。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殺了這個不要命的瘋女人,等待他的隻會死得更快;找個地方養傷,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他捂着脖頸處的傷口,用看私人的眼光看了地上的兩個人一眼,當即選擇了後面一條路。
反正這兩人已經撐不了多久。
玉羅刹心安理得的離去。
16.
林間霧氣彌漫,鮮血的氣味開始随着霧氣飄向四周,引來了不少眼睛冒着綠光的猛獸。
“咳咳——”
朱淮序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他感覺自己的胸口似有千斤重的東西壓迫着,令他無法呼吸。
他看見四周已經沒了玉羅刹的身影,地上多出了幾灘血迹,而祝向雲已經昏迷在地,隻剩有氣出沒氣進的微弱氣息,他想要站起來,可脖頸處的疼痛讓他隻能從地上慢慢爬過去:“祝向雲,醒醒——”
他的聲音除了嘶啞還有連他都未曾察覺到的顫抖,一種莫名的感覺将他整顆心緊緊籠罩着,讓他有着無法言喻的恐懼,伸出去的手落在她的脖頸處,指尖處的溫熱讓他短暫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死……
在感受到祝向雲還在跳躍的脈搏後,他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哭聲驚起林中一片飛鳥,他好似把自己這輩子最傷心的淚水都在此刻流了出來,那種悲恸太過深刻壓抑,就連蠢蠢欲動的猛獸在聽到這聲動靜後,都默契地掉頭離開。
在這個注定不平凡的日夜,朱淮序獨自一人在寂靜的山林深處,埋頭痛哭,身後是無盡的黑暗,前方卻是一片迷途。
“别哭了,我還沒死呢。”巨大的疼痛讓躺在地上的祝向雲緩緩轉醒,驟然聽到如此吵鬧的聲音,差點讓她以為自己已經下了地獄。
“還是收了你的神通吧,等我真死了再給我哭喪也不遲。”
朱淮序抹了一把眼淚,将人扶起來,聲音中帶着點顫音:“你沒死就好,話怎麼還這麼多。都死過一次了,說話還是這麼難聽。”
祝向雲咳了好幾聲,靠着朱淮序:“我如今才知道,活着原來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
擡頭是星光點點的夜空,沒有什麼比死裡逃生更值得慶幸,她突然覺得今夜星河是如此的美麗,簡直比她以往見過的所有景色都要動人。
或許是因為她才從閻王殿出來吧。
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她忍不住笑了好久,笑得她肺腑都開始發疼,咳了幾聲,她才感覺身上恢複了不少力氣,取下腰間的玉箫借力站起。
她眼裡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伸出手:“走了。”
那些未能把她成功殺死的,隻會讓她更加挺拔,今日之仇,她一定要報複回去。
朱淮序沒有握住她的手,而是自己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眼裡多了分讓人無法忽視地鄭重:“今日之仇,我一定幫你讨回來。”
祝向雲這次沒有随口敷衍他,也跟着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行啊,到時候可别忘了叫我去看熱鬧,我定要親自補上一刀才好。”
她先一步往前走去,小聲嘟囔着:“要不然,我還是先寫封信給西門吹雪,讓他與玉羅刹斷絕父子關系,反正西門吹雪肯定不會認那個傻缺。”
朱淮序當即跟了上去,低低笑了一聲:“那你還不如直接讓西門莊主為你報仇,幹脆一劍殺了他才痛快。”
晚間山風拂過,月色落在兩人身上。
二人借着月色穿行在山林中,祝向雲擰了擰眉:“那我這豈不是将西門吹雪陷入不義之地了?”
朱淮序瞪了她一眼,心中莫名多了一股怒氣:“他老子都要殺了你,你居然還能為他着想,就是不知道你如今拜的哪座山頭,居然習得這般菩薩心腸?”
“西門吹雪他并不知道玉羅刹是他血緣上的父親,我承認他在某些方面有些偏激,但是玉羅刹犯的錯,與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是我的朋友,作為同樣習劍的劍客,我相信西門吹雪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
而且,我相信我的朋友不會做出令我失望的事情來,西門吹雪的人品還是很值得信賴的。”
祝向雲很少在這方面與人辯解,縱觀她短短幾十載人生,她的老師和父母都未曾教過她,讓她把仇恨遷怒到那人的下一代身上,除非那人的子女沒有絲毫廉恥心。
她堅信西門吹雪不是那種人,一個能說出不忠于劍的劍客,心裡一定有着很高的道德界限。
她自然信她的朋友,怎麼會有不信任自己朋友的人?
聽完祝向雲的解釋,朱淮序倏然沉默,他看向她視線裡摻雜了太多情緒,良久,他才說道:“隻願……你日後要記得你今日所說才好。”
“我當然會記得,我又沒有老年癡呆。”祝向雲鄭重地說道。
“放心,你也是我的朋友,在這裡,你比所有人都要值得我信任,我肯定不會不信任你的。”
朱淮序紅色外袍上沾了不少泥點子和看不出來的血迹,他展開了手中的扇子,眉角眼梢全是笑意:“我知道,我沒有不信你。”
我當然也相信你,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知己。
為了避免進城時太過招搖,被玉羅刹安插在中原的探子發現兩人還活着,然後迎來新一輪的追殺,朱淮序百般不情願地換上了從乞丐那裡換來的衣服,還順道抹了一臉泥,頭發也十分雜亂無章,跟個雞窩一樣。
但一看到祝向雲也這般打扮,他心裡的不悅頓時少了好幾分。
兩個人丢臉,總比一個人丢臉要好。
于是,這才有了在城門的那一遭。
而那個背着一把劍柄彎了的劍少年,并不是旁人,正是王小石。
不過,他二人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為王小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