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馬春花會” 蹴鞠賽事,乃是即興參賽、随意組隊之舉。
馬上競技賽事,本就是崔窈娘為測試自家馬靴舒适度與耐久度而設,故而賽事于公平與否并不講求,重是得勝,亦無甚珍奇稀寶的獎勵品,不過一場純粹的産品展示會罷了。
衆人前來,亦不過是尋個由頭樂子,借着名義吃喝相聚。圍聚在蹴鞠場地四周的,多是些不熟馬上蹴鞠的小娘子與小公子,畏怯上馬,索性隻在場邊呐喊助威,卻也不妨礙他們翹首以盼的心情。
王懷瑾與趙啟軒二人互不相讓,争着一二帶着各自人馬上場。額間各束紅、藍絲巾,目光相接之時,看不見的火花于空氣中噼裡啪啦飛濺。
火華爆出額側青筋,哼,各自撇向一邊。
王懷瑾還是那身紅衣,腳下卻換上了“绮夢履” 精心特制的蹴鞠馬靴。靴面貼合腳部,緊緻密實,宛如第二層肌膚。靴底以硬木制成,其間夾裹軟棉,人在黃塵土裡走着,偶有碎石也全然不覺硌腳,恰似赤腳踩踏家中地毯一般無二,舒适非常。
靴身上,隐有金漆,小小 “王” 字落款畔,有隻同色小小麒麟,甚是精巧。
趙啟軒身着一身月白勁裝,其色若冬日初月,純淨潔白之中,隐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淡藍。馬靴通身素皮所制,僅後抽口處墜有一束黑墨翡小碎石打成的纓子,看似低調,實則懂行人一看便知尊貴非常。
他渾身透着自信滿滿的氣度,眼神之中挑釁意味昭然。
王懷瑾一見:“嚣張什麼,待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随着一道彩旗壓下,賽事正式開啟。那八片尖皮縫就的實心球,溜溜轉動,打着旋兒,于衆人馬下穿梭跨越,滑溜得厲害。
王懷瑾控馬極穩,目光緊緊鎖住球兒動向,俟機成熟,口中一聲輕喝,催馬向前沖去,手中馬球杆斜插而出,巧妙地從對方球員馬下截得那調皮的球兒。
“駕!” 他控馬之術精熟,每一次揮杆,都經精心籌算,讓球兒繞過前來攔截的對手。身形更是變換在馬側左右斜貼,巧妙找尋角度,避開撞擊之險。
“顯擺什麼,小心抽碎你的臉!”趙啟軒咬着牙,控馬轉頭追攆而上,防守之勢密不透風。
縱是王懷瑾數度突破防線,最終還是被他一擊奪回球權。
“再來啊!”
王懷瑾幾番嘗試,發覺隊友始終難以跟上自己的進攻節奏,靈機一動,佯裝揮杆将球傳向左方隊友。
隻見他馬球杆一舉,手亦向左甩去,假動作做得極為逼真。
趙啟軒果不其然求勝心切,重心不由自主向左偏移,驅馬向左快跑數步。
甚至連王懷瑾的隊友都策馬奔至既定位置,高聲招呼道:“懷瑾,這邊!”
就在這電光火石刹那,王懷瑾瞬間将馬球杆拉回,身子倒挂在馬背上,借着馬兒奔跑中的助力将自己的手臂猛力一甩杆。
“啪!” 球自幾匹馬之間徑直飛速穿出。
趙啟軒見狀,怒喝道:“可惡,竟然使詐!” 心中雖惱火,反應倒是極快,即刻調整狀态,緊緊追将上去。
他騎術與王懷瑾相較,完全不遜色,二人之間的距離始終近在咫尺,呼吸聲不過就在一臂之間。
他數番試圖伸出馬球杆,每一次伸杆都帶着破竹之勢,似要硬生生從王懷瑾馬下将球奪回。
王懷瑾怎麼可能讓他得逞,一邊靈活控球,一邊用敏銳目光掃視兩側局勢,怎的還沒有隊友跟來,他們到底在後面磨蹭什麼!滿頭見汗,眼瞅着視線之内,趙啟軒并三名隊友即将包抄而至。
“罷了!” 王懷瑾腿部肌肉瞬間緊繃,與胯下駿馬身形合一。
馬球杆往手中猛收一大截,重重砸向球面。球咻地彈起,空中再度揮杆,圓球打着旋兒劃破長空,帶着呼嘯聲射向球門。
趙啟軒的隊友們大驚失色,其中距球門最近那人,本能驅使之下,毫不猶豫催馬飛身撲出,手中球杆朝着空中越來越近的黑點奮力揮舞,卻不想落了空。
隻聽 “嘭” 的一聲沉悶巨響,球狠狠撞在他的球杆上,巨大沖擊力竟将球杆砸斷,球順勢往旁邊彈開。
所有人眼中隻剩這球兒,眼看着它颠了幾颠,很快就要滾出場外。
“跟他拼了!” 王懷瑾心中一橫,狠狠夾了一下馬腹。“駕!”
看着球越滾越快。
“駕!”“駕!”“駕!”
籲~~~~~~~剩下駿馬長嘶不止,前蹄高高揚起甩着頭,并未依缰繩牽引前行,反而一落地,就在馬場之中瘋狂橫沖直撞起來。
“這,這是怎的了!” 王懷瑾雙手緊緊收緊缰繩,又用力夾住馬腹,口中疾呼:“停下,回頭!” 眼見馬匹就要沖出場地木栅欄,撞至場外,周圍賓客此時方回過神來,驚叫聲起,四散奔逃。
馬場中的馴馬人與各自仆從一早候在場外,見驚馬在其他馬匹間肆意沖撞,場上選手幾近控馬不住,趕忙翻進場地,甩着繩套,想要穩住馬匹救主。一時間,呼喊聲與馬蹄聲相互交織,場面混亂不堪,原本輕松歡快的比試,刹那間攪成一鍋熱粥,沸騰起來。
“讓開,都讓開!” 王懷瑾朝外劃拉着手,示意那些躲避不及跌倒在地的人速速離開。
他自幼善騎,騎馬之事對他而言吃飯那般簡單,馬兒又是他一向養着的,今日驚得甚是蹊跷。現下也顧不得多想,隻得抱緊馬頭,松開缰繩遮住馬眼,湊近馬耳輕聲安撫:“别怕,别怕。噓。”
使出吃奶的力氣,掰過馬頭,控着盲馬回奔入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