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秋。
高一開學第二天早上。
夏莛被母親譚英雲的敲門聲叫醒。
她起床後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乏累,頭重腳輕。
夏莛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時,譚英雲又過來敲了敲她的房門,在門外喊她起床:“莛莛,起沒啊?快點起來啦,再不起上學就遲到了。”
夏莛恹恹地慢吞吞應:“起了……”
她剛穿好昨天從學校領回來的校服,都還沒走出卧室,客廳裡就傳來父母的争吵。
夏斐柯指責譚英雲:“怎麼又是買的早餐?買的這都什麼玩意兒?我不愛吃……”
譚英雲沒好氣道:“不愛吃别吃!”
夏斐柯也來了氣,“家裡什麼沒有,就非得花這個錢?”
“家裡什麼都有,你怎麼不自己下廚做?”譚英雲說完頓了頓,又解釋:“我今天是起晚了,沒時間做,不然我錢多燒的下樓去買早飯?”
“反正今早就吃這個,你愛吃不吃。”
夏斐柯陰沉着臉坐到了餐桌前。
他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時,夏莛就杵在他們身後,她幾度想張嘴打斷他們的争吵,想問問母親家裡的體溫計在哪兒,想告訴父母她好像在發燒,似乎該吃點退燒藥。
但是父母隻顧着争吵,誰都沒有注意到她。
這已經不是父母第一次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生争吵了。
這兩年不知道有多少次,芝麻大的事兒兩個人都能吵起來。
他們吵得最兇的時候,仿佛對方不是自己同床共枕的愛人,而是勢不兩立的仇人。
夏莛應付不來這種場面,也無法呆在這樣沉默到快窒息的氛圍中。
她本能地排斥,隻想逃離。
于是,夏莛來到餐桌前,拿起一個打包好還沒拆的飯團塞進書包裡,同時跟父母輕聲說:“我上學快遲到了,先走了。”
譚英雲“哎”了聲,語氣沒了對着夏斐柯時的上火和不耐,她心平氣和地問道:“莛莛,豆漿你不喝啦?”
夏莛說:“不好拿,坐公交車容易撒。”
從家裡出來,夏莛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而後拖着步子朝公交車站走去。
這個時間段公交車上的人很多,發着燒的夏莛在公交車上被擠來擠去,身體跟着走走停停的公交車搖搖晃晃,她隻能努力抓緊吊環防止自己的身體失去平衡。
好不容易挨到學校,夏莛下車後就順着人流進了教學樓。
教學樓有東西兩側,高一年級一共有14個班,教室都在西樓。
西樓每層有6個教室,一層是1-6班,二層是7-12班,三層臨近西側樓梯的兩間教室是高一13班和高一14班。
至于三層剩下的四間教室,是梧城一中高一國際班1-4班的教室。
夏莛在的高一10班和旁邊的9班共同占領了二樓最靠中間的兩間教室。
夏莛暈暈乎乎地拐進教室,憑借直覺尋到她昨天開學時坐的位置,連書包都沒摘就趴到課桌上,閉眼昏睡起來。
昏昏沉沉間她有點後悔出門前沒吃退燒藥,因為這會兒比在家裡時更難受了。
周圍吵吵嚷嚷,很喧鬧。
才開學第二天,陌生的大家都還在熟悉彼此的新鮮階段。
雖然昨天就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但夏莛其實根本沒有記住幾個人,很多人的名字和臉她完全對不上号。
不過她記住了同桌的樣子和名字,是個紮高馬尾的娃娃臉女孩,叫尚晴。
不多時,夏莛的桌子突然被人用指節叩了兩下。
就快失去意識的她一下子被驚醒,蓦地直起身擡眸看向站在她課桌旁男生。
對方留着寸頭,雙手插在褲兜裡,嘴裡嚼着口香糖,黑色的書包被他很随意地挂在左肩上。
他垂眼睨着夏莛,表情淡漠地緩緩嚼着口香糖,也不說話。
夏莛被他這麼盯着,莫名有點發怵。
不懂他想幹嘛的她懵懵地問:“有什麼事嗎?”
盛闖被她這句話弄愣了一瞬,而後他就哼笑了聲,提醒她:“這是我的位子。”
“啊?”夏莛茫然地看了下課桌,課桌上還是昨天發下來的新課本,也看不出什麼,她又扭臉看向旁邊。
正巧這時盛闖的同桌走過來。
那男生見盛闖的位置上坐了個女生,驚訝道:“咦?你是誰啊?我怎麼不記得昨天自我介紹的時候見到過你?”
夏莛環視了教室一周,愣是一張熟悉的臉都沒見到。
她這才忽而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走錯教室了。
“這不是……10班嗎?”她很沒底氣地小聲問出口。
盛闖的同桌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你是10班的啊?這是9班啊,你走錯教室了同學。”
夏莛瞬間從座位上彈起來,本來因為發燒就泛紅的臉這下由于太過尴尬染盡了绯色。
她在9班衆多同學的圍觀下給盛闖留下一句聲如蚊蠅的“對不起”就飛快地落荒而逃了。
但夏莛的耳朵還是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一室笑聲。
“10班有個女生早上來學校時走錯教室進了9班”這件事,在上午大課間的時候就在二樓的六個班級裡傳遍了。
夏莛隻慶幸這會兒大家誰也不認識誰,沒人知道她叫什麼。
隻不過可能接下來一段時間裡,9班那群見證過她犯迷糊走錯教室還霸占别人位子的同學,會一見到她就能想起這件事,沒準還會跟同伴順嘴提兩句:“還記得嗎?開學第二天走錯教室的那個女生就是她。”
這個烏龍事件就這樣過去了,但夏莛自這天開始,總會遇見那個寸頭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