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顯有點驚訝,說:“珊珊,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她起身朝門口走去,說:“你也沒說要過來吃早飯呀,我還以為你中午才會過來。”
沈靈珊已經調整好情緒,微微笑了下,說:“我今天起得早,也沒什麼事做,就先過來了。”
她把手裡拎着的禮物遞給媽媽,說:“這是給您買的禮物,祝您生日快樂。”
夏清漾看到是個愛馬仕的袋子,高興地接過來,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破費,沈誠越又不給你錢,你自己那點錢得省着點用。”
沈靈珊淡淡笑了笑,說:“沒事,我上半年巡回演出賺了不少。”
夏清漾一邊給沈靈珊拿鞋套,一邊笑道:“所以我以前監督你練舞還是很有用吧,要不是從小基礎打得牢,你也不會這麼快跳到首席。”
沈靈珊看到媽媽給她拿鞋套,不禁又愣了下。
她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問:“媽,我的拖鞋呢?”
夏清漾小聲道:“你的拖鞋我剛才給媛媛穿了,今天家裡親戚多,拖鞋不夠用,穿鞋套也是一樣的。”
沈靈珊看着媽媽遞過來那雙鞋套,覺得很刺眼。
這個家裡沒有任何東西是屬于她的,隻有那雙拖鞋。
每次過來,隻有穿上那雙獨屬于她的拖鞋時,她才會覺得這裡也算她的家。
畢竟她的媽媽在這裡。
可媽媽現在就這樣随便地把她的拖鞋給了别人。
她看着那雙鞋套真的很不想穿,甚至很想掉頭走掉。
可長久以來的懂事提醒她,再怎麼不開心,也不能破壞媽媽的生日。
于是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伸手把鞋套接了過來,彎身把那雙塑料鞋套套進了她的鞋子裡。
她像一個疏遠的客人,穿着鞋套走進屋裡。
夏清漾很高興地把愛馬仕拎到茶幾上去放着,打算待會兒再拆開看。
她笑着問沈靈珊,“珊珊,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鍋裡還有幾個湯圓,媽媽去給你盛過來。”
沈靈珊坐在沙發上,淡淡地笑了下,搖頭說:“不用了媽媽,我已經在家吃過了。”
“那行,那你自己先坐一會兒,我們吃完早飯就過來。”
沈靈珊微笑着看向她媽媽,點了下頭,說:“好,您快去吃吧。”
早飯并沒有吃太久。
親戚們在餐廳吃完早餐陸陸續續都走了過來。
沈靈珊跟她繼父家裡的親戚不熟,大家也不怎麼跟她說話。
她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很像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過了一會兒,媽媽和繼父把碗筷收拾好了,也過來客廳坐。
媽媽和繼父一過來,客廳就更熱鬧了。
親戚們讨論着家裡的事,沈靈珊跟周家人不熟,對他們家事也完全不了解。
她坐在旁邊聽着,完全插不上話。
她覺得太無聊了,無聊到想要離開這裡。
早知道她今天就不該過來,直接把禮物寄過來,或許更好一些。
就在她無聊到幾乎放空的時候,忽然聽到小妹妹依偎在媽媽懷裡撒嬌,說:“媽媽,我也有生日禮物要送給你。”
夏清漾把小女兒抱在腿上坐着,聽見寶貝女兒也有禮物要送給她,笑着捏下她的小鼻子,說:“欣欣要送什麼生日禮物給媽媽呀?”
欣欣道:“我給媽媽跳一支舞。”
她說着就從媽媽腿上爬了下去。
周振海笑道:“好,正好珊珊姐姐今天也在,珊珊姐姐可是國内目前最年輕的芭蕾首席,你好好跳,讓珊珊姐姐給你指點一下。”
沈靈珊看向她的小妹妹。
她的小妹妹今年八歲,聽媽媽說最近也在學跳舞。
但她顯然剛學不久,轉圈都還沒學好,換上芭蕾舞鞋,踮起腳尖才轉了兩個圈就摔倒了。
摔倒的瞬間,她就看到媽媽健步沖了過去,一把将欣欣抱了起來。
媽媽心疼極了,把欣欣抱到沙發上坐,一邊脫掉她的芭蕾舞鞋檢查她的腳有沒有受傷,一邊皺着眉心疼地問:“摔疼了沒有啊寶貝?哪裡疼跟媽媽說。”
欣欣小手指指膝蓋,說:“媽媽,膝蓋疼。”
夏清漾趕緊小心翼翼地把欣欣的褲腿撩起來,一看都摔紅了,頓時更心疼了,說:“我看這舞幹脆别學了,你不是喜歡畫畫嗎,回頭咱們幹脆學畫畫好了。”
欣欣道:“媽媽,我什麼都不想學了。”
“行行行。”夏清漾道:“不想學咱們就不學,隻要我們家欣欣寶貝開心就行。”
夏清漾一邊說着,一邊拿着藥油心疼地給女兒擦膝蓋上的傷。
沈靈珊看着這母慈女孝的一幕,不知怎麼忽然很想笑。
她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就應該離開了,可不知怎麼她竟然還厚着臉皮留了下來,晚上甚至還鬼使神差地跟他們一起到南山去吃飯。
人或許要攢夠很多的失望,最後才會徹底地斷掉念想。
晚飯吃到了十點鐘,南山忽然下起了雨。
她到前台去結賬,本來想跟媽媽他們坐一輛車下山。
可因為周叔叔的一個侄女是晚上放學後直接來的南山,媽媽就把侄女安排坐他們的車。
這樣一來,她就沒有車坐了。
當她看到侄女坐進車裡時,她終于忍不住看向她媽媽,問了句,“那我坐哪裡?”
夏清漾把丈夫那邊的親戚都安排好後,才發現車裡已經沒有空位了。
她盯着車座愣了一下,最後看向沈靈珊說:“珊珊,要不然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打車的錢媽媽給你出。”
沈靈珊很想說,這是在晚上十點鐘的南山上,又下着雨,她到哪裡去打車。
可她看着媽媽的這張臉,這個在她心裡最親最親的人,這個她十幾年來拼命為之努力,想讓她過好日子的媽媽——
她看着她,忽然間覺得她的面目變得很模糊,模糊到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她。
她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忽然什麼也不想說了。
她淡淡笑了下,看着她陌生的媽媽,應了聲,“好。”
“那我們就先走了珊珊,弟弟妹妹明天還要上學,得讓他們早點回家睡覺,你到家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啊。”
沈靈珊淡淡笑了下,沒應聲。
她站在餐廳門口,看着周家的車陸續開走。
她覺得疲倦,靠在餐廳門邊的柱子旁,看着夜色中的瓢潑大雨發呆。
孟梁今晚在南山上有個牌局,開車下山時,遠遠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
他剛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畢竟他聽陸行洲說,沈靈珊媽媽今天過生日,她跟她媽媽這邊的親戚一起出門吃飯。
但她身後的餐廳都在打烊了,店裡也已經沒有客人,她一個人待在外面做什麼?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于是開車經過沈靈珊的時候,擡手拍了一張她的照片,順手給陸行洲微信上發過去。
下一秒,他的手機就響起來。
他接起電話,陸行洲問:“什麼情況?”
“我也不知道啊。”孟梁道:“我今晚在南山上有個牌局,剛才開車下山時就看到她站在人家餐廳門口看雨發呆。”
“她一個人嗎?”陸行洲皺着眉問。
“應該是吧。”孟梁道:“我看餐廳都在打烊了,沒看到她周圍有别的人,诶?”
他話還沒有說完,陸行洲就把他的電話給挂了。
沈靈珊靠在餐廳外面的柱子旁看了很久的雨,手機打車軟件上一直沒有人接單。
她的思緒随着這場瓢潑大雨飄得很遠,卻始終沒有再掉一滴眼淚。
她低頭看打車軟件,正準備再加錢時,陸行洲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接起電話,嗓音有點沙啞,“喂。”
陸行洲道:“沈靈珊,你聽着,我讓孟梁回來接你,他兩分鐘到,車牌号是京A66318。我現在在來南山的路上,你先上孟梁的車,我到路上來接你。”
沈靈珊剛剛被媽媽丢下時都沒有哭,卻在聽見陸行洲聲音時,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點點頭,哽咽地道:“陸行洲,我想你。”
“嗯。”陸行洲聽見沈靈珊哭,喉嚨更加悶澀。
他開車冒雨上山,英俊的臉上布滿陰冷的怒意,輕聲和沈靈珊說:“别怕沈靈珊,我很快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