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含章無法給予讓人放心的保障制度,但在那些人丁不少的家族中,仍然會出現很多願意出去拼一拼,在戰場上靠着軍功獲得低級的爵位,從此實現階級攀升的人。
馬霁拱手:“下官以殿下馬首是瞻。”
他随後又好奇起來:“殿下,您若是對付了世家,像是方才那人這樣的,不最後也還是要去參軍嗎?”
鄭含章:“是啊,沒錯。”
馬霁:“既然殊途同歸,那……”
為什麼不在今日直接拉着那人和他的三個孩子去落了戶籍,領下四十畝地?
鄭含章:“他的田已經耕種大半了,這時候讓他從頭開始,我的好心豈不是辦了壞事。”
她笑笑,繼續說:“另外,我隻是暫時做不到改變現狀而已,馬大人莫非真的以為我束手無策了?”
當時,面對着男人的話,她無法給出回應,那是因為現在的洛州、現在的天下還不能支撐得起她的回應。
硬要這麼做,隻會是水中月鏡中花,如空中樓閣那樣變成如露亦如電的夢幻泡影。
但這并不表示她鄭含章不能帶領着洛州人朝着能夠回答上男人問題的那個方向努力嘛。
馬霁大喜過望:“原來殿下心中早有定奪!是下官管窺蠡測,誤解了殿下的意思!”
鄭含章發出一聲短促的笑音:“我一人又成不了事。”
*
夜已然漸深了。
中庭明月皎然,月光如水。
鄭含章靠在書房的榻上,衣冠仍然整齊。
她手中握着一支無限接近于後世鉛筆的硬筆。
想要制造出鋼筆、水筆确實挺有難度,圓珠筆就更不用說了,但是鉛筆就真的沒什麼技術含量了。
石墨這東西自古就有,做成細長條狀,然後塞進木頭條裡,這一工作對于她這個“七皇子”能夠調動的洛州工匠們來說簡直不算事。
屬于是早上提了一嘴,晚上就拿到手,并且頂端還被削成了最适合書寫的尖度。
她在畫思維導圖梳理思路。
農業,是一切的基礎。
因為人是要吃飯的,不吃飯就會死,但是想要實現農業之外一切領域的進步,其實都需要從農業生産中釋放出一批人。
也就是說,同樣大小的地,更少的勞動力,需要生産出和被抽調走的那部分人還在從事農業生産時一樣甚至更多的糧食,才能維持社會的平穩運行。
她非常确定,自己在來到洛州之後最先選擇了從農桑領域下手的決定是無比正确的。
但是,僅僅從一切的根本上去解決問題雖然是堂堂正正的康莊大道,卻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看到提升。
而當前的局勢,不管是和世家的矛盾、朝堂中未來會發生的競争,又或者是位于三國之交的洛州會面臨的軍事挑戰,其實都沒有給她留出太多的時間。
軍備,也就是鋼鐵,還有練兵,這兩個方面也需要快些準備起來……
歸根結底,哪裡都需要人。
有更多的人,就能辦更多的事。
鄭含章放下筆,雙眼中凝聚起些許寒芒:世家,這是現在橫在她面前最需要解決的一座山,也是在具體執行她現在為整個洛州定下的發展規劃中,需要邁過去的第一個坎。
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一來,她有兵;二來,她可以代表一部分的皇權;三來,她背後甚至還站着世家中最為強大的陳家。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世家大族對着他們不當人來看的百姓不要臉,在朝堂、在世家豪強之間卻是要臉的,偏偏私底下玩得還花,而她,恰巧能夠靠着吃瓜系統,弄到那些世家不能告人的陰私。
鄭含章相信自己能夠拿捏住世家的軟肋。
她準備打開吃瓜系統,完成今天的信息攝入,甚至還有點好奇今天是否能看到什麼類人群星閃耀時這樣的故事——
“砰”地一聲,書房門被推開了,馬霁披頭散發,胡子和長發都被風吹得很亂,乍一看像是個格外不修邊幅甚至還不怎麼做身材管理的貞子。
在一片氣喘籲籲的亂糟糟中,他身上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吓人,簡直像是在瞳孔裡頭塞了兩隻燃燒熱烈的火把。
他身後是緊趕慢趕跟上來的樓嬷嬷以及其他府上侍衛、侍女。
隻是這些“其他人”對于現在的馬霁來說簡直就不像是和他處于同一世界的人了,雖然他被侍衛架住了胳膊,但他仍然不斷掙紮着,身體前傾,用讓脖頸上爆出青筋和血管的音量大聲吼道:
“殿下、殿下!曲轅犁做出來了!試了!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