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隸看到竹阕乙,幾乎是顫抖着掙脫開繁蕪的手,退開至數步外。
繁蕪看向竹阕乙,眼裡盛滿震驚與不解:“哥,他為什麼懼怕你?你打他了?”
竹阕乙快給氣笑了。
打他?他不屑于對一個小奴隸動手!
幾乎是将綁在胸前的铠甲解開後便扔給了阿四:“誰再敢将外男帶進這個院子,不要在這裡當值了!”
一旁嬷嬷婢女随從們一聽直接跪下了。
繁蕪氣得發抖,她當了三年半的竹部小姐,她以為自己還算了解竹阕乙,他很好說話,善良溫柔,他是竹部的大巫,也是傳言中苗疆大巫的人選之一……
十六部的大巫是愛着世人的,他有寬廣的胸襟,他仁厚純良高山仰止,他值得。
可是,她現在都快不認識他了。
這院裡當值的人哪曾這般畏懼過他?今日是說跪就跪,各個吓得發抖。
眼下劍拔弩張,這女子又是個執拗的,竹阕乙盛怒之下竟轉身回了廂房,小奴隸則被阿四帶走了。
繁蕪還是沒能查到什麼。
不過她覺得不能急,隻要小奴隸沒被送到其他部去,她都是有機會再打聽的。
至少……
她還有一個念想。
一個弟弟還活着的念想。
想通了這個,繁蕪揉了揉發酸的眼眶,進屋去了。
竹阕乙正在屋内更衣,婢女奉茶進來,直接被繁蕪截了胡。
繁蕪走進裡間,竹阕乙正将一件青灰色的内衣套在身上,她隐約看到了他完美的蝴蝶骨,比那些胡商從西國運來的赤-裸男子的雕塑要好看太多……
她不禁紅了臉頰,心下又有些懊惱剛才耽擱了一會兒不早些進來。
大抵竹阕乙在想圍樓的事,意識到她進屋已經晚了,他系好腰帶走過來,漂亮的鳳眸盯了她一眼:“說了多少次,進屋敲門。”
“是,哥,我下次一定敲門。”她仿佛是知道錯了,低着頭認錯,臉上的紅暈未退,頭點啊點,無比乖張。
這三年來她大概是摸清楚一些的,隻要她一認錯,他便心軟了。她眼眶再一紅,他隻差反過來向她認錯了。
竹阕乙接過她手中的茶盤,随手放在桌上。
繁蕪輕快的走至桌邊,挑着茶盤裡的茶果子:“哥,你今次吃什麼味的。”
“随意。”他說着也坐了過來。原本是想和她講道理說女子年紀漸長,不應該在衆目睽睽下和異性接觸了,但他又想,若他真和她講道理,她又要說想搬出院子去。
這院子是他二人同住,他住在東廂,她住西廂的。
她還不知這院子外面,都是質疑她的人。
從三年半前她回竹部開始,那些人就在質疑她不是竹部血脈,不是他的妹妹。
他不敢放她出院子。
“哥,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嗯?”正吃着茶的竹阕乙凝眉看過來,不知這女子又在想什麼。
“中原有句話男女七歲不同席,你是顧忌我和外男親近。”
竹阕乙正點頭,頗有些老父親般的欣慰之感,哪知女子下一句緊跟着說:“所以哥,咱們同席吃茶也是不對的。”
她說着就要端着她愛吃的茶果子離開。
“回來。”
竹阕乙冷冽的聲音傳來,他優雅的放下茶杯,長眉已輕輕聚攏。
繁蕪正得意以為赢了他一局,他到底是舍不得她走的,卻又聽他低冷的聲音繼續說:“茶果子放下,人可以走了。”
“…”繁蕪撇嘴,藏了一粒茶果子在掌心,将茶盤放回去,小跑出去了。
邊跑出去邊說:“哥,你早點休息,憔悴了就不美了,不美我就不喜歡你了。”
回了西廂,繁蕪看向給她備熱水的嬷嬷,問道:“嬷嬷,你知道圍樓那邊發生了什麼嗎?我哥今天出去為什麼穿着铠甲?”
繁蕪已經有兩年沒夢到顧流觞了,今日早膳回來頭暈小憩又夢到了,所以心裡很不踏實。
方才她仔細一想,噩夢裡顧流觞的人生正式起步便應該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按夢裡的時間,顧流觞年長她五歲,這一年顧流觞十九歲,高旭顔和她哥同歲。
這一年,顧流觞開始讓手下的人襲擊東齊國周圍的各個部落,南北東西全部打了一個遍。
這五年裡顧流觞攻打部落的事,後來被稱為“掠金局”。
顧流觞的目的便在這字面之中,就是為了錢,而各個部落,屬居于南邊的十六部藏的金銀最豐厚。
如果是顧流觞帶人來了,小小的十六部,又該如何應對?
嬷嬷應該是知道什麼的,眼神閃躲,隻是安慰她:“小姐,不要多想,圍樓能有什麼事,還不是這家争财産,那家娶媳婦的事。”
繁蕪歎氣,整理了一下換洗的衣物,笑道:“嬷嬷,你出去吧,我沐浴。”
嬷嬷轉身笑道:“這才乖嘛,洗好了坐床上看書繡花都可以,晚膳讓人送到房裡來,早早的睡一覺,再過幾天就是祭祀大選了又得早起。”
繁蕪陡然想到這一茬。
那祭祀大選今年都是第二次了。去年舉辦過,沒選出點什麼,今年還來。
總之兵主部的族長不放心大巫人選,選了一年又再來一次。
當真會如阿四說的選上五六年去?
她一直以為這是個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