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否十分靠近傳說中的聖山?”秦承時突然出聲。
“秦公子也去過那裡嗎?”
“沒有,隻是在我曾祖母的手劄上瞧過片刻記載罷了。”
東方玉成輕輕一笑:“這樣啊,可惜了,聖山傳言不假,但曲水一陽的百姓也并未真正瞧見過,據說很久很久之前聖山便消失了,或許你的曾祖母曾親眼見過。”
幾人聊的不亦樂乎,秦承韻不知何時偷喝了幾口酒,暈的不成樣子,秦承時無奈,隻好将她安置在了婁府。
“兄長慢走。”
“好,放心,我會派人給三叔他們說的,韻兒就且在你這玩幾日吧。”
婁子卿點了點頭,派人護送秦承時的馬車離開了。
當夜的天空格外明亮,秦承時鬼使神差的讓人将馬車趕到了英王府門口。
“公子,是回還是?”佑彌詢問着。
“停下來吧,我想進去看看。”秦承時下了馬車,英王府的小厮見狀連忙派人進去通傳。
傅纓早就有令,隻要秦承時來了便将人迎進去就是了。
柳儀方聽到底下的人彙報時,心中有些驚訝,如今傅纓并未回來。
“小桃,去瞧瞧世子是否睡着?一會兒将乳娘她們都屏退。”
“是。”
秦承時走了片刻便瞧見柳儀方出來迎自己了。
“秦公子。”
“柳小姐,深夜叨擾了。”
私下場合秦承時似乎從未稱呼過自己一聲王妃,不過柳儀方也能理解,畢竟對方才是王爺的心上人,自己合作的關系,對方自然也是知曉的。
見秦承時似乎情緒不佳,柳儀方笑着回應道:“秦公子,念遲尚未入眠,你若想他了不妨去瞧瞧。”
“好。”秦承時笑着點了點頭,随柳儀方一起朝着傅念遲的房間而去。
微微推開房門,秦承時遠遠瞧了兩眼,小桃正在裡面逗着傅念遲,他笑的格外開心,秦承時不免也跟着笑起來。
“秦公子不進去嗎?”
“就不了,我咳疾尚未恢複,怕傳染了他。”
柳儀方笑了笑,将房門推開。
“來都來了,總要瞧一瞧,放心,世子他身子很強健,而且,他也很想你的。”
“那便好。”聽聞傅念遲身子強健,秦承時眉頭舒緩了許多,笑着走了進去。
床邊的小人兒看見一張陌生面孔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更加手舞足蹈。
“你退下吧,去添些炭火來。”
“是。”小桃奉命退下了,柳儀方上前不知和傅念遲說了什麼,下一秒他便咿咿呀呀的朝着秦承時張開手。
“爹、爹爹。”稚嫩的聲音傳來,秦承時的思緒一怔,久久未能反應過來。
“念遲,爹爹在。”他的眼眶有些紅潤,緩緩接過傅念遲。
柳儀方見狀笑着退了出去,佑彌守在門外同她行了禮。
翌日,英王府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小厮高興的進門通傳。
傅纓踏入府中,一臉疲憊之相,就連身旁的灼華與頃風也是默不作聲倦怠不已。
“王爺,可要洗漱過後用膳?”
“嗯嗯。”傅纓點了點頭,朝灼華二人道:“放你二人三日假,下去歇着吧。”
“是,屬下告退。”
柳儀方得了消息,連忙趕了過去。
“王爺回來了?怎麼這般憔悴。”
“無妨,本王休息片刻就好了。”
“對了王爺,秦公子他……”
“他怎麼了?”傅纓再度緊張起來。
“秦公子昨夜來府上看望念遲,神色似乎并不太好,許是太累的緣故,歇在了念遲屋裡,現下還未醒。”
“知道了,本王換身衣服再去看他,讓他歇着吧。”傅纓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好。”
屋内,秦承時尚在夢鄉中,他許久未睡得這般久了,許是昨夜逗趣孩子過去疲憊的緣故。
傅纓瞧着熟睡的父子二人,心頭湧起一股暖意。
察覺到有人在撫摸着自己的臉龐,秦承時緩緩睜開眼睛,尚未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便瞧見傅纓笑着看向自己。
“阿纓?我這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我回來了。”
秦承時起了身,瞥了眼熟睡的傅念遲,将傅纓拉向一旁坐了下來,低聲問道:“許久未收到你的回信,怎麼突然回來了?東海那邊如何了?”
傅纓一邊替他披着外衫,一邊解釋着。
“說來話長,我不便傳信回來。”
見她神色略顯失落,秦承時大抵也猜到了結果。
“征讨東海,敗了。”傅纓的聲音也沮喪起來,這幾個月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并未細說。
“李文山遭奸人背刺受了重傷,好在如今已經回來了,明日朝會父皇定會震怒不已,恐怕會遷怒許多人。”
“若是陛下遷怒于你,該當如何?”
“别擔心,我自有應對之策。”
二人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傅纓開口:“餓了吧,換上衣服,用早膳吧,念遲我會讓乳娘來顧看的。”
“好。”
翌日朝會,奉嘉果然發怒,将帶兵的幾位将領紛紛做了處罰,傅纓因為李文山等人求情,也遭了杖責。
事後也不知傅纓又呈了什麼情報,奉嘉帝似乎将此事徹底揭過了。
不知不覺中,冬日到臨,傅纓心中總覺得近來思緒不甯,一日夜裡突然得到惡耗,秦承時随秦家二夫人出訪時,突然在馬車裡昏倒了,渾身高熱不退,整個人都在說着胡話,情況很不樂觀。
傅纓得了消息便連忙推下一切事宜趕去秦府了。
連着燒了一天一夜,最後總算是好轉起來了。
“母親,我有話和英王殿下說。”梁如媛守在病床邊,連忙點了點頭。
“好,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母親這就去派人知會王爺。”
傅纓接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覓得,感覺如何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昏迷吓壞了多少人。”她緊握着秦承時的手,不停的打量着對方身體。
“阿纓,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人總要學會接受,再說了我這不好起來了嗎。”
“我不接受,我讨厭這四個字。”傅纓不再做回答,整個人都十分低落。
秦承時笑了笑,故作淡定的解釋着。
“在我懂得生離死别的意思時,我就在想,若是這一天到來,會是怎樣的……我從前不害怕的,可在世間多了幾分牽挂,所以,我突然想拼命的活下去,想在有限的生命裡,去看盡人間繁華,畢竟我一無所有的來,總想着臨了再帶些什麼走,我想,一段美好的回憶再好不過了。”
他臉色突轉,語氣更加虛弱了。
“我有了軟肋,有散不去的執念。”秦承時自嘲着,随後看向傅纓,眼中熱淚盈眶。
“阿纓,聽說北境這幾年的雪下的格外大,民間更有能工巧匠匠手齊聚于此做成了冰雕奇景,咱們有空不妨再北行一番吧,待來年開了春,冰雪融化後草兒長得再茂盛些咱們再向西行,那裡的馬兒最是健碩,你不是一直想再自由的馳騁一次嗎?”
“亦或者我們乘船南下,去體驗江南美景,再随渡至島嶼冒險,領略未知驚喜,我常聽阿憲弟弟提起,南海許多坐島嶼,那裡的風土人情全然不似奉國這般,十分有趣。”
“等天氣再暖和些咱們還可以再轉向南下去尋尋那座傳說中的聖山千機山,記得還是小時候有幸在曾祖母的手劄上看到過關于它的一些記載呢,你若覺得還不盡興,咱們可以乘船東渡,天地之大,咱們走到哪便算哪,如何?”秦承時不禁憧憬着未來。
傅纓望向他病弱的面容滿是心疼,不忍拒絕,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龐,安撫道:“覓得,再給我幾年好嗎,十年、最多十年,待我結束這裡的一切,我便同你去遊玩天地,再不顧這世間的任何規矩,好嗎?”
再過幾年嗎?我這身子…還有幾年活的呢?秦承時心裡閃過幾分輕生的念頭,随即便被手掌上那滾燙的淚珠給砸醒了,傅纓哭了,她怎麼能哭呢?
“阿纓,你一定要那個位置嗎?”秦承時承認,問出問題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自私的。
“大哥不才二哥不仁三哥不義,這天下交到他們手裡我不放心,既然如此,為何我不能争那個位置?覓得我是向往自由沒錯,可是我的自由能夠換取很多人的自由,我别無選擇了,你明白嗎?”傅纓緊緊握住他的雙手,祈求道。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秦承時并未失落,在意料之中,他轉換了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好,我等你。”
傅纓抱住了他,輕撫着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