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趕月般的高鐵駛過既定的軌道,一路向北。不多時,到達火車站點。緊接着,換乘、檢票,鐘靈毓重新找到對應的火車車廂和座位後,放好行李,耐心等待發車。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位頭戴墨綠色頭巾的中年大媽,手裡正抓着一把黃杏,面前的小桌上,七八個杏核已經堆成了小山堆。
一個多小時後,火車到站。
鐘靈毓下車時,除了笨重的行李箱之外,手裡還多拎了一個白色塑料袋,裡面裝了小半袋大黃杏。
她帶着這些行李幾經輾轉,最終到達佰雲村。看着熟悉的三個大字,鐘靈毓摘下漁夫帽扇扇風,抹把汗,長舒了一口氣。
不同于大城市的高樓大廈、琳琅滿目,以及那些讓人喘不過氣、毫不順心的工作,這裡嫩綠一片,白雲在天上翻滾,越滾越大,在湛藍色的天空做着點綴,遠處即是一片曠野。
行李箱的滾輪滾過水泥地,滾過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一戶戶人家擠在交錯縱橫的胡同裡,鐘靈毓檢索着腦袋裡的記憶,慢慢地找阿爺阿奶家。
就在此時,一隻花冠子大公雞從牆頭上一躍而下。
隻見這隻雞被養得膘肥體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威嚴。其毛發色彩斑斓,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它撇頭朝着鐘靈毓的方向看去,根據她早年的經驗,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阿爺阿奶的家就在前方,就算公雞堵道兒,她也得走。
這大公雞最喜歡出來吓唬人,可眼前這女人不給它面子。
她非但不怕,而且就在公雞沖上來咬到她之前,鐘靈毓一把抓上去,掐住它的喉嚨,從口袋裡掏出皮筋,纏住雞嘴,然後又将它翻轉過來,綁住兩隻腳,丢在路邊,任其自生自滅。
她拍拍手上的灰塵,拖着行李箱揚長而去。
花冠大公雞:?
這點小插曲過後,鐘靈毓找到了阿爺阿奶家——一棟二層小樓,還帶個院子。
一走進去,就看見她阿爺在躺椅上閉眼聽戲曲,手裡握着一把扇子扇風,嘴裡不時跟着調子哼唱幾句。他旁邊的一隻橘貓伸着爪子探向阿爺的茶杯,像是被燙着一般,連忙收回爪子,抖了抖耳朵。
隻見她阿爺端過茶杯,吹了吹,一飲而盡。
迷瞪着的雙眼注意到門口站着個人,注目一看,好家夥,這不正是他的寶貝孫女嘛!
“阿爺!”
“哎喲!是秀秀回來啦!”老鐘一點都不困了,從躺椅上溜下去,趕忙來接行李。
“你說你,來也不說一聲,自己一個人拿這麼多行李,還有,你看這小臉曬的,都曬紅了。你爸你媽呢?”老鐘湊到門外看了眼,空蕩蕩的,問道:“他們沒跟你一塊回來?”
不過年不過節的,怎麼隻有鐘靈毓一個人回來了?
提及他倆,鐘靈毓隐去眼裡的酸澀,搖搖頭。
老鐘心裡更生氣了,“這大老遠的,怎麼能放心你一個人過來!”他還想罵兩句,鐘靈毓知道阿爺喜歡絮絮叨叨,連忙阻止:“好了好了阿爺,我又不是小孩兒了。”
“對了,阿奶呢?”
老鐘邊給孫女扇風邊說:“你阿奶在作坊呢,你先去放行李,我去找找你阿奶,讓她回來,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這時,那隻橘貓貓着步子走來,繞着鐘靈毓轉圈,她心裡忍不住欣喜,蹲下身子摸摸貓頭。
沒一會兒,鐘阿奶一路小跑着就回來了,她身後還跟着個氣喘籲籲的老頭子。
老鐘:“你慢點跑,等等我。”
鐘阿奶聞聲,倒退回去,枯枝般的手扯了扯老鐘的胳膊,暗聲道:“老頭子,你說秀秀她平時工作那麼忙,恨不得節假日都在公司住着,今兒個怎麼還有時間來看看咱們?”
老鐘:“不是說有周末嗎,大公司周末不都是有雙休來着嘛。”
鐘阿奶邊拉着老鐘邊說:“可是今天不是周末啊。”
“唉?對啊。”老鐘後知後覺,回想起乖孫女進門的時候,那臉色确實不好,也怪他粗枝大葉,連這點都沒注意到,“哎喲!哎喲喲喲!”老鐘恍然大悟:“你說,有沒有可能,秀秀受委屈了?”
“可是,就她那臭脾氣,誰敢給她委屈受?”
鐘阿奶耷拉下臉:“哼,你兒子跟你兒媳婦兒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秀秀長這麼大,除了他倆,我可找不出别人。”
“還我兒子我兒媳婦兒,那不也是你兒子、你兒媳婦兒嘛。”
鐘阿奶一把撒開老鐘的胳膊,剜他一眼:“行了,你快點趕上來,我不等你昂。”
*
鐘靈毓的房間一直被保留着,不管她什麼時候想回來,這裡都是她永遠的小窩。房間在二樓,采光極好。夏日的下午,陽光透過窗棂,在木質地闆上打下一層暖白色的光輝。橘貓在這層光輝裡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她打開窗戶,能看到院子裡郁郁蔥蔥的綠植,能聽到叽叽喳喳的鳥叫和蟬鳴,能聞到清新的空氣和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果香。
“秀秀啊!阿奶回來啦!”
透過窗戶,院子裡出現一個略顯瘦弱的小老太,頭發花白,被歲月雕琢的臉上滿是歡喜。别看鐘阿奶七十歲了,身體好得很,這個年紀還能說跑就跑。
“阿奶!我在這裡!”鐘靈毓從窗戶上探出腦袋,沖着院子裡的老太揮手。
鐘阿奶知道孫女愛吃魚,連忙囑托老鐘去鎮上多買幾條,她要給秀秀做全魚宴,老鐘回複一句“得嘞”,騎上三輪車就出了門。
等他回來的時候,不但買了好幾條魚,還有芒果、桃子、金絲蜜棗,以及好幾包薯條,還有酸奶。
“阿爺,你買了這麼多啊。”
鐘阿奶揶揄道:“就這還多啊,你以後多回家幾次,你阿爺才有存私房錢的動力。”
老鐘囧笑:“你瞅這老婆子,又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