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新年,不少村戶已經在大門上貼好對聯,挂好燈籠。年味兒越來越濃,回家的路上,都是新鮮炸貨的油香,肖秉彜總能看到小孩子們拿着點燃的沉香放鞭炮,他們高高興興地湊一窩,火星子往外噴時,如受驚小雀般捂着耳朵叽叽喳喳,緊接着就是爆竹的聲音——噼裡啪啦的,聲音越大,他們越害怕,也就越喜歡。
四兄弟坐上他們剛買的小轎車——這也是他們新的一年上下班的代步工具。今年,兄弟團隊幫着佰雲村賣出了新鮮的櫻桃,還有囤積的絨花工藝品,前者大賣,後者小賣。但别管怎麼說,買一輛代步工具的錢還是有的。
最最高興的莫過于肖秉彜,他終于可以不用羨慕别人了。
“今年的分紅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小松、順子、老耽、回複道。
順子:“過幾天我就把錢帶回去給我爸看看!誰說在村裡創業不賺錢!”
小松:“就是!”
肖秉彜笑笑,道:“我給叔叔阿姨們買了點這裡的特産,你們明天走的時候帶上,記得替我跟他們問好哈。”
老耽在前面開車,他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男人,沒有說話。老耽知道,每到過年過節,肖秉彜都是一個人過。他自尊心強,甯願自己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待着也不想接受别人的施舍。
正是因為清楚這個,他才沒有再多說什麼。
空氣安靜了幾瞬,沒人說話。一個聲音打破沉寂,“哥,你回來這一年,一直在忙,都沒好好休息休息,要不趁着有時間,出去散散心?”順子問。
“不啦,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是很想出去,這次就想好好在家裡待着,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
小松和順子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麼說,肖秉彜不想讓車裡的氛圍這麼尴尬,開玩笑說:“哎呀,行啦,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不用擔心我。你哥我好着呢。“
*
臨近傍晚的時候,鐘靈毓開車去了一趟車站。去的路上,心裡就已經開始忐忑。鐘母知道她在鄉下無所事事,肯定會少不了一頓數落。
但是她也不怕,家裡有阿奶在呢,她頂多忍一會兒,等回到家裡,看她這隻母老虎還敢不敢朝她噴火。
擁擠的人群中,閃現兩抹熟悉的身影,鐘父剃着利落的寸頭,青黑色絨絨服包裹着稍顯圓潤的身材。鐘靈毓第一眼掃過去就知道他又胖了,三斤起步,正唯唯諾諾地站在一個女人身邊——鐘母。
鐘靈毓不想說什麼。她還是一如既往地長着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有一種仿佛她站在那裡,别人就該統統讓路的嚣張。而鐘靈毓在一定程度上又很好地遺傳了她的長相。
冷風呼呼吹着,車内外形成的溫度差在車窗上形成潮濕的水霧,鐘靈毓下車朝着他倆走過去。
“爸,媽,我在這兒。”
鐘母裹了裹衣服,拉着鐘父朝着女兒的方向走去。一家人半年多沒見面,相見是理應和和氣氣的,再不濟也該問問好,可鐘母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還買車了?怎麼買了輛這麼小的。”她稍顯驚訝。
鐘靈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道:“别看它小,它能讓你早點回家。”
上車後,鐘母坐在副駕駛,開始絮絮叨叨講話:“人家現在買車都買大号的,開出去多好看。你買這個小不點,不如攢着這個錢買輛大的。”
鐘靈毓:“那你給我錢。”
“你要是還在原來那個公司,這段時間賺的錢足夠買一輛好車啦。要是我在的話,肯定攔着不讓你買。”說到後一句,她的聲音變小,但窄小的距離足以讓鐘靈毓聽得清清楚楚。
鐘父從後面探出頭來,制止争吵:“我先給阿爸阿媽打個電話報聲平安。”
鐘母:“打吧,别讓他倆等着急。”
鐘靈毓沒再說話。
車子開進村莊,有了煙火氣息。
“太久沒回來,現在都發展這麼好了?”柏油公路延伸向遠方,變成彎彎繞繞的蛇形細帶,村裡的街道稍稍細窄,但整整一條街都是店鋪,應有盡有。
“發展得再好也比不過大城市啊。”
這要是放在小時候,鐘靈毓會驕傲地說:“我參與了這個小鄉村的振興。”但是長大後,尤其是深知鐘父鐘母喜歡掃興的脾氣,在他倆面前,她幾乎不說話。
一到家門口,老兩口早就等不及了。站在大門口,穿着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得風都鑽不進去,一想到一家子可以團聚,激動得不知道怎麼好。
“快進屋快進屋。”鐘阿奶趕緊招呼着。鐘阿爺去幫忙拿行李。
屋裡暖暖和和的,早就備好了一大桌子菜。
鐘阿奶:“一年不見,你倆都胖嘞。”
鐘母指了指她旁邊的男人:“我沒胖多少,是他胖了。”
鐘阿爺吐槽:“是胖了,飯都讓他給吃了,小時候是飯桶,長大了還是。”
衆人:“哈哈哈哈哈哈……”
鐘父:“阿爸,看你說的……你不也胖了。”
鐘阿爺:“我哪兒胖得過你,你現在就胖得跟個白面饅頭似的。”
衆人:“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