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藝有點受不了,掩住鼻子快步經過。
黎新言開了一個六人的電競包間。
繞過公共區域時,有幾個不良少年看見容藝,眼睛裡冒着光,其中有一個還分外嚣張地吹了個口哨。
容藝沒表現什麼,倒是黎新言不耐煩地瞪了吹口哨的少年一眼。下一秒,那幾個不良少年頓時作鳥獸散。
來到包廂區,他熟稔地推開門,招呼容藝進來。
包廂内泛着淡淡的屏幕亮光,光線很暗,但容藝能看清楚亮着四台機子。
除卻黎新言的那台,說明這裡還有三個人。
“之前也都見過,就是還沒來得及正式打招呼,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叫容藝。”
坐在位置上的三個人同時瞥過來。
“我靠,黎新言,這就是你妹妹啊,怎麼這麼漂亮?”
其中一個披着及肩短發的女孩坐不住了,噌地從電競椅上站起來,走到容藝面前,一直盯着她看。完全移不開眼,“我天,你皮膚怎麼這麼好啊?”
容藝微微欠着笑,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她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和這個女孩子見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黎新言狐朋狗友多,她不記得也是很正常的事。
“俞思妤你可少吹點彩虹屁吧,我妹這人不經誇,特容易自滿。”黎新言打着圓場,話裡話外卻不忘損一把容藝。
容藝壓抑着不滿,睨了他一眼。
“會不會說話啊,我哪有吹彩虹屁,我這叫實話實說。”俞思妤眨着眼睛,笑着對她伸出手,語氣親切溫和,“你好,我叫俞思妤,你可以叫我小魚,咱倆之前沒見過,我是龐龍新交的女朋友,說不定以後我們會經常見啦。”
怪不得眼生,原來是之前沒見過。
那這個黎新言怎麼瞎說啊?害得容藝差點都要懷疑自己的記憶了。
“你好,容藝。”容藝伸出手,淺淺地交握了一下。
“哎喲怎麼聲音也這麼好聽。”俞思妤笑起來眼睛彎彎,甜的不得了,她轉身朝左邊的機子催促道,“小龍,過來打個招呼嘛。”
被她稱作“小龍”的那個男人就是龐龍,容藝認得。不僅因為這人是黎新言的好朋友之一,還因為這人長得十分有标志性。
頭發剃得極短,右邊的眉毛上有道小疤,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道斷眉。耳骨上各自打了四枚耳釘,左手上紋着滿臂的紋身。是個極其冷淡寡言的社會哥。
此刻,他兩指間夾了支煙。聽到俞思妤的聲音,他不緊不慢地朝煙灰缸裡撣了撣煙。擡頭看向容藝,簡單短促地自我介紹:“龐龍。”
說完以後,又專注地狎了一口煙,暧昧的煙圈在狹小的包廂裡徐徐上升。
又冷又無趣。也不知道這種刺頭是怎麼泡到小魚這樣讨人喜歡的甜妹的。
“龍龍,你不要抽煙啊。”俞思妤皺着眉,過去一把拿走他的煙,“少抽一點,你不是答應過我嗎?”
容藝目睹此景,眉心微跳了下。
她認識龐龍挺久了,知道龐龍最煩的就是别人管他。再加上他性子狠厲,因此,他的前女友們,幾乎沒有一個敢管他的。
空氣驟然冷下去幾分。正當她以為龐龍要發作的時候,他卻微笑着,一口煙吞吐出來,一把攬過俞思妤按在腿上,語氣裡盡是妥協:“知道了。”
容藝嗆了一口:不是吧,這還是她認識的龐龍嗎?
她錯愕了幾秒,黎新言卻開口道:“哦對了,還有個老熟人沒介紹呢,銳,你怎麼不說話?”
銳?盛銳麼?
“好久不見啊,容藝妹妹。”最右邊的那台機子前,坐着一個穿着黑短袖的少年,五官端正,長相俊朗,笑起來很幹淨陽光,正是盛銳。
他是黎新言的朋友,之前見過幾次面,雖不算太熟,但容藝對他總體印象還不錯。
她禮貌地應:“好久不見,盛銳哥。”
“在我面前怎麼沒見你這麼乖?”黎新言陰陽怪氣了一句。
容藝白他一眼:“我對狗從來都不客氣。”
“你個小兔崽子!”黎新言氣的肝疼。
盛銳在一邊微笑着,室内光線晦暗,他盯着容藝的胸脯看了眼,又很快地抽回目光。故作紳士地拉開自己身旁的一張電競椅,示意容藝可以坐過去:“容藝妹妹,坐我這邊來。”
容藝欣然,對着黎新言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說完就自然而然地坐了過去。
這邊的電競椅有點硬,硌得慌。她不自在地翹起二郎腿,熟練地開機刷卡,屏幕上的藍光将她白瓷一樣精緻的面龐擦亮。
盛銳偷偷用眼睛的餘光瞄她。
黎新言對容藝沒奈何,歎了口氣,也拉開自己的椅子坐進去。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起這次比賽來:“這次市賽,一共分為三輪。首先這周六會先進行初步海選,選出前8強進入初賽,之後篩選出前4進入半決賽。而你們,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一起并肩作戰的好隊友。”
容藝才不信他的鬼話:“少鋪墊了,說重點。”
黎新言咳了一聲:“那我就直說了,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不長,我們每個人确定一下分路。”
容藝直言:“我打發育路。”
“問鼎高崖”是一款moba類的端遊,一共有五個位置。發育路是其中負責輸出的核心,也是壓力最大的位置。而容藝平時就喜歡挑戰自己,有好幾個發育路的牌子。
她無疑是這五個人中最适合發育路的。
俞思妤随後附和道:“那我打遊走,龍龍你去對抗吧。”
黎新言對此深表認同:“那我就負責中路,銳你去打野。”
“行啊。”盛銳勾了下唇,“我沒意見。”
“下周六就是初步海選,也怪我看到賽事通知的時間太晚,不然我們肯定有更多時間準備。”黎新言懊悔道。
“現在,也不晚啊。”容藝帶上耳機,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愣着幹什麼,還不來訓練?我獎金沒了怎麼辦?”
黎新言:……
盛銳看了看容藝。
真他媽又勁又帶感,總有一天他會給她泡到手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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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藝隻磨合了幾局,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欄很快就擦過晚上七點。
黎新言伸了個懶腰,說要出去吃個飯再回來練練,俞思妤點頭贊同,其他兩個人也沒什麼意見。
容藝卻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黎新言狐疑地看她:“你能有什麼事?”
“黎新言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容藝眯起眼睛,“你那小破車害我差點撞了個人,你還記得嗎?”
黎新言這才想起那茬事來:“你是不是答應要幫他換藥來着?”
容藝點頭:“對咯。”
黎新言扁了下嘴:“要換多久的藥?”
“按照皮膚修複的速度,起碼要一個星期吧。”容藝想了會。
“行吧,别搞太晚,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黎新言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掏了下口袋,摸出一串鑰匙,遞給容藝,“這個你拿着。”
容藝接過來,蹙眉:“這是什麼?”
“車鑰匙。”
“可我不會開車啊?”
“電瓶車鑰匙,”黎新言邊說邊伸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煙來,他煙瘾挺大的,但想到容藝還在這,他想了會,沒抽,捏在手裡轉了個圈,“新的,你騎走吧,省點力。”
“你哪來的錢買新電瓶車?”
黎新言頓了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電瓶車是他爸前段時間買的,但他爸根本就不騎,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拿給容藝騎。
但他又怕容藝對他爸有芥蒂,不要這車。
“問你話呢?”容藝加了一句。
黎新言撓了下頭,支支吾吾道:“我爸的。”
“行。我騎走了。”容藝拿着鑰匙轉頭就走,邊走還邊背對着他揮了下手,“走了,哥。”
黎新言看着她背影,心想他還真是小看了容藝。
少女背影纖細,紅格子裙在網吧晦暗的光線裡格外鮮麗惹眼。
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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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網咖的時候,天空中又飄起細雨。
梅雨季的雨就是這樣莫名其妙,似乎永遠都無法斷絕似的。
容藝皺了下眉,網吧裡難聞的氣味映在衣服上,受不了,回去後得洗個澡。
她找到車,插上鑰匙,跨坐上去。
擰動把手,電瓶車發動,潮濕小巷裡,她黑色的發絲被吹起來,迎面撲來夾雜着雨點的濕潤微風,自由極了。
快行駛到家門口的時候,巷口熟悉的燈光灑下來。
雨絲連綿,在一片光影朦胧中,容藝擡頭,看見家門口站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一身黑白色系的校服,手背纏着繃帶,似乎已經等了她很久了。
他看了眼她,留意到她今天穿的衣服。嗯,是他沒見過的款式。
他壓抑着收回目光,擡手看了眼纏繞着的繃帶,淡淡的,沒什麼情緒。
清淡如同一彎冷月。
容藝心裡閃過一絲微妙。
她在遮雨的棚下停好車,然後淋着雨,小跑過去。
“等很久了麼?”
說這話時,她沒看他,目光聚焦在插入門鎖的鑰匙上。
“沒。”
遊賜站在她身側,聲音很輕。恹恹的。
雨聲綿延在他們身後。他不緊不慢地看她開鎖,和昨晚一樣,一切似曾相識。
突然,他眉心跳了下。
少女就站在他身側,兩人靠的很近,她身上的味道若有若無地飄過來。他敏銳地嗅到一股不屬于她本人的、不同尋常的味道。像是……網吧裡劣質皮革和煙味堆砌起來的味道。
小鎮這邊的網吧大多都不正規,而她又從來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個。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網吧裡那群不良少年在看到她之後,那種如同餓狼撲食般的貪婪目光。
怪不得,他又從她的身上莫名嗅出些男人的氣息來。
想到這,他眸子幽深了些。左手不受控制地握拳,指甲幾乎要剔進皮肉裡去。
極度不爽。
“服了,這破鎖怎麼回事啊?”
這門鎖有點年歲了,鎖芯裡生了鏽,容藝試了好多次,卻怎麼也開不開,脾氣湧上來,索性把鑰匙丢進遊賜手裡,雙手抱胸道,“你來試試。”
遊賜手心裡多出一把鎖。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容藝。
而後慢條斯理地把鑰匙塞進鎖芯。
容藝站在他身側看他。
梅雨淅淅瀝瀝。
遊賜邊開鎖,邊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你去網吧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