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半個月了。金泰亨看着手機上的日期,有些恍惚。
他獨自坐在惠靈頓的一處公園裡,遠離人煙。一起出發的朋友沒太多天假期,早在澳大利亞時就回國了。他們在悉尼被拍到照片,金泰亨無視公司的催詢,買了去新西蘭的機票。上次來新西蘭還是19年,身邊還有成員們,這次,隻有他一個人。
他不離開北島,沒有前往任何以前去過的地方。南半球的初春,在完全陌生的公園,一直不停歇的大風拉扯着他的圍巾,金泰亨感到手被吹得半僵,活動了下手指,點擊一個每天都會點開的軟件。
屏蔽名單——取消屏蔽。聊天欄空白一片。他無意義地上下撥動兩下,又退出界面。下面有号錫哥昨天發來的消息,說允雪搬走了。
他早該想到的,不是嗎。他逃似地離開,丢下她被困在一場暴雨裡。他知道自己狠心,也知道她會感到無措。但他一說分手,她竟然就說好。仿佛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沒有一絲猶豫,順理成章就說出“好”。
她不辯解,也不挽留。他隻能在被雨砸得咣咣響的車裡無聲憤怒,對着一塊流動不停、模糊不清的擋風玻璃,孤身穿越被車燈晃白一片的密集雨線。
幸好家裡沒有人,父母不會看到他那幾日的樣子。機械地進食,躺在床上假裝睡覺,白天和黑夜都不開燈,一句話都不講。分手是這樣輕率且容易就發生了,但當怒火熄滅,金泰亨心裡開始湧上陣陣懊惱和後悔。
他舉着手機在床上輾轉反側,尤其得知山裡發生泥石流之後。從玧其哥處得知她安全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氣。宋允雪被困住了,無法離開,這個客觀因素造成的事實讓他心裡升起一點竊喜。
隻要她不離開,他們就還沒有真正結束。金泰亨這樣給自己機會,同時也在給她機會。隻要她找他,隻要她主動解釋,隻要她流露出一點軟弱……他就會回到别墅,去擁抱她。
可等待了幾天,思念一點點變成怨念。宋允雪就像從他生活裡消失了一樣,杳無音信。她為什麼不主動找他?錯的不是他,她才是過錯方——她竟然認識不到這點,難道她壓根不會反思嗎?
金泰亨決心将她屏蔽。點下按鈕的一刻,他獲得了一陣隐蔽的快慰。宋允雪失去他給的機會了,他的心重新變得冷硬。要結束這種不像話的日子,金泰亨臨時約了朋友,決定去澳洲玩一圈。
旅程伊始,他表現得很投入,縱情玩樂,朝吟暮醉。沒幾天就流出一連串照片,好在沒産生多少負面影響。一周後朋友就要回國,也許意識到他狀态不對,還勸他一同返回。金泰亨沒答應,獨自飛到新西蘭。
無論有人陪伴或是獨自一人,他都沒能在旅行中找到想要的平靜。而現在,宋允雪真的搬走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甚至沒人通知他,當号錫哥的消息傳來時,她已經離開好幾日。他被遺落在異國他鄉,仿佛被所有人遺忘,心裡隻有越來越擴大的孤獨與不安,又怎麼可能找得到甯靜?
狂風拍打着他的臉,金泰亨往手指上哈了哈氣,終于訂下早就看好的回程機票。惠靈頓的風太冷太痛,他要回去。盡管韓國的夏天已然消逝,屬于夏日的記憶仍被他和她共同留存——他要回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丢掉了。
回到仁川機場時,外面正下着微涼的細雨。金泰亨悄悄溜到出口,一腳踏上濕潤的路面,無端地讨厭起雨來。私人行程沒有長短鏡頭對着,他在機場外圍行走,不多時,一個電話打來。
“哥!對,我在14号出口附近。”他挂了電話,很快看到一輛車開過來,停在跟前。
将行李放好,金泰亨飛快鑽入車中。“厚比哥。”看到熟悉的人,他心裡一松,漫長旅途中積攢的疲憊開始釋放出來。
鄭号錫擔憂地看着弟弟。泰亨變瘦了,眼底青黑,神色困倦,根本沒有散完心回來的輕快。隻聊起短短一段話,還沒提及任何關于宋允雪的字眼,泰亨就調整着坐姿,說自己想睡一會。
新西蘭跟韓國隻有四小時時差,他竟然困到剛下飛機就支撐不住。心裡歎一口氣,鄭号錫溫和地說:“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金泰亨沒提要去哪,鄭号錫默契地将車開回别墅。電梯門打開時,泰亨抱了抱他,拖着腳步回到房門前。“你房間的門鎖換了新的。”留在後方鄭号錫說。
“什麼?”金泰亨意外地回頭。
鄭号錫不知道從何說起,糾結一刻,索性放棄:“問南俊吧。是他聯系的管理處。”
門把的手感嶄新得異樣。金泰亨進門,目之所至,是一片封閉已久的沉寂。宋允雪收拾得很幹淨,他幾乎找不出一絲她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迹。
本想回來倒頭就睡,但在房間裡待了一會,金泰亨就無法忍受。原來他的房間這麼大、這麼空、這麼安靜,連那樣微弱的雨聲都會令他難以入睡。他坐起來,給南俊哥發去消息。
等了一會,金南俊的回複彈出。“我以為你一回來就睡着了?來四樓吧。”
輕輕關上房門,金泰亨說:“哥今天剛好在啊。”他環顧房間,窗外雖然還下着淅瀝小雨,但室内有兩個人,總算不覺空曠得令人心慌了。
“在寫歌詞呢。”金南俊合上筆記本,将手機裡的音頻暫停。他拍拍沙發,示意泰亨坐到旁邊的地毯上。早就想跟這個弟弟聊聊了。
他們背倚沙發,盤腿而坐。“哥,門鎖為什麼換了?”金泰亨問。
沒想到他上來就問這個。“允雪來找我,說門壞了打不開。”金南俊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什麼時候壞的?”金泰亨語氣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