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你就是我弟弟了。”
還未滿歲的溫頌聽不懂話,隻轉着明亮圓潤的眼珠,張開嘴巴露出還未長牙的淡粉色牙龈,嘟嘟囔囔地發出些無意義的字節,又伸出小胖手去揪他的下巴。
莫君珩抓住他胡亂舞動的小手,吩咐奴仆準備好熱水,他得把溫頌洗得全身香噴噴的,母親才會喜歡他。
不出他所料,洗完澡的溫頌渾身都白白胖胖的,臉頰被水汽泅出紅暈,僅一眼就讓母親愛不釋手,連忙差人叫來族長,說要溫頌的名字加在族譜上。
自此以後,溫頌便成為莫家二公子了。
莫家夫人對他視如己出,家主雖不善言辭,得來的奇珍異寶卻也流水一般送到他屋裡。
莫君珩就更不必說了,護他跟護眼珠子似的。
他滿周歲的時候,莫君珩非要給他設抓周宴,說是隻有抓過周的孩子才不會走彎路,又是去凡間尋物什,又是親力親為地布置現場,莫家上下都說莫家大少這是抱了個小祖宗回來伺候。
溫頌穿着大紅祥雲長衫,在紅色地毯上爬來爬去,脖頸上挂着的平安鎖也一步一響,叮鈴哐啷的。
路過每一樣東西,他都要支起小胖手去拿,晃悠兩下沒新鮮感後,又給它摔到地上。就這麼一個個地糟蹋過去,周圍的莫家人實在猜不到溫頌喜歡哪樣。
直到那雙小胖手揪住莫君珩的衣擺,仰起小臉開始咿咿呀呀。
莫家夫人見此情景,捂嘴打趣道:“看來君珩就是頌頌想要的抓周禮呢,看那雙小手摟着君珩就不放。”
随時身邊的侍女們也附和着,說二公子很黏大公子呢。
莫君珩被周圍人說得耳根子都紅了,雖是滿心歡喜,但父親說喜怒要不形于色,又趕忙壓住即将上翹的嘴角,動作矜持地将溫頌抱起來。
他看着懷裡不停扭動的溫頌,心想這是他親手養大的弟弟,就該緊緊跟在他身邊。
可是日漸醒事的弟弟還是疏遠他了。
他一開始還會問頌頌為什麼不像小時候那般黏他,是他說錯話了?還是做錯事了?
每當此時,溫頌都會輕輕勾起嘴角,說兄長依舊是心中最親近的人,讓他不要多慮。
一次兩次都是同樣的答案。
莫君珩掩住眸光,将萬般疑惑藏于心底,隻是眼神總是不自覺地望向溫頌。
這不是他想要的,但他無力阻止。
他隻能退回到尋常兄長的位置,在見面時克制住内心的沖動,将多日思念化作一句簡單問候。
就在他以為倆人的關系會一直僵持下去時,父親的一句話将他多年來僞裝的平靜徹底打破。
頌頌要成婚了。
這則婚訊如霹靂炸在耳邊,他的瞳孔驟然緊縮,想說些什麼,卻感覺胸腔似乎被一塊巨石重重壓住,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父親闆着臉責問他為何要顯露情緒,他也完全聽不進去,隻一個勁兒地問是誰。
誰會成為頌頌的道侶。
莫家主背手而立,視線遠遠望向虛空,“還記得在你小時候,我曾說過,莫家終有一天會位列上層。”
“隻要尋得那位貴人。”
久違而熟悉的話語,将莫君珩的思緒拉回到那日的戰場上。
——君珩,隻要尋得那位貴人,我莫家就能在修真界占據一席之地。
“貴人……”,莫君珩在唇齒間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心間湧上無數酸楚,連帶舌尖都泛起苦意。
莫家主捋着胡須,不容反駁地命令道:“明日他會來提親,你需得好好招待他。”
“招待我莫家的貴人——”
“裴重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