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暗河,道:“進去吧。”
單烽單手抱着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伸進水裡試了試溫度,道:“你剛剛讓他進去了?”
薛雲的聲音在耳邊蚊蠅般冒出來:“妒人肝,要激發到最盛時服藥。拖住他。問你藥房的事,就如實告訴他。”
“誰?”謝霓道。
單烽道:“哦,他們都進去過。”
謝霓道:“那時候你不在。”
單烽齒間咔嚓一聲響,伸手一摸,牙齒還沒碎,就是口中滲了血。
謝霓還要分心聽紙鳥傳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餘光中立時一亮。
隻見單烽五指虛空一提,河水上忽而騰湧起一朵怒放的紅蓮來,蓮瓣熾紅,将周遭的湖水蒸騰出了一束又一束的白煙,僅看着便是觸目驚心的高溫,蓮心更是一條燒紅的鐵船。
單烽單手扯了外袍,抛在上頭,道:“既然水裡舒服……就算化在裡頭,也不許上來。”
話畢,單烽已抱着他,縱身躍入紅蓮間,蓮瓣騰起丈餘的赤紅火光,在四處石壁上狂亂地舒卷。
箍在謝霓腰上的那隻手松開了,這讓他的脊背猛地朝船底砸去——
那隻滾燙的手,卻及時伸進衣服裡,兜住了他。
謝霓雙目疾睜,汗先于本能一步,從鬓角流淌下去,很快化作細密的白霧。他的皮膚對高溫極其敏感,單烽觸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會燙出深紅的指印,就這麼一個挽頭發的動作,頰側、耳後、頸窩,都像燒起來了。
雲蒸……霞蔚。
謝霓抓着船邊,試圖坐起身,卻被燙得一抖。
船心已是讓他極端憋窒的高溫了,可船邊那赤紅氣流就跟牢籠似的,完全斷絕了出去的可能。
單烽看似順從聽話,把爪牙收得嚴嚴實實,實則直搗黃龍。
謝霓和眼前人相識不到半日,即便有些本能的熟知感作祟,可這野馬脫缰般的進展,簡直令他腦中陣陣發懵。
單烽抓過謝霓被燙紅的指尖,貼在他耳垂上涼了涼,道:“等等。”
體修兩隻眼睛亮得不像話,卻沒有波光粼粼的意思,純粹是剛迸發出來的火星子,很快起身一腳踏在岸邊,扯了一段鐵鍊過來,道:“别抓船邊,燙,抓這個。”
謝霓遲疑道:“謝謝?”
符紙那頭飛快地咒罵了一聲。
接過鐵鍊後,謝霓剛借力起身,腰上便傳來一股巨力,竟被一把拽進了堅實的懷抱裡。
單烽的膝蓋順勢擠入,那是個極度危險的禁锢動作。
什麼?
謝霓渾身一顫,發了瘋地掙紮起來——他在這方面異常遲鈍,身在長留時,連和人肌膚相貼的機會都沒有,哪裡會想到此刻!
“你做什麼?你這個——你這個無恥的混賬!”
謝霓被激怒了,用力去撞單烽肩側,那簡直是銅牆鐵壁不容撼動,身體被粗暴地撬開了,那一刹那間極端可怖的酸麻感,竟然令謝霓腰身空懸,生生停滞了片刻,才聽到耳膜中血液沖撞的聲音。
與此同時,有些東西不受控制地流淌出去,像是融化的内髒。
怎麼會這樣?
二十年後的身體,陌生得可怕。
他手指收緊,用力抓着單烽的臂彎,偏偏後者隻是說:“我輕點兒。你不想被他們聽到吧?”
謝霓扭頭看着他,胸口因盛怒而劇烈起伏着,衣裳和黑發盈了滿船,卻沒有一絲一毫能掙出火蓮的枷鎖,隻能被照得燦然發亮。
單烽異常愉悅,又湊近去親他的嘴唇。野獸進食似的,用力裹住他下唇,然後掃入口中,舌尖毫不遲疑地戳刺向喉口,壓榨着火船中僅有的空氣。
謝霓用力一咬,很明顯的血鏽味,單烽卻更亢奮起來,喉結劇烈滾動,一手掐着他後頸,撲上去撕咬他,甚至不限于舌尖,有時是下唇,有時是臉頰和下颌,連帶着鋒利的齒尖在内,像兇獸珍愛地舔咬着遠不足以飽腹的獵物:“對,是這種感覺……當初一定是這麼親的。”
謝霓強忍着鋪天蓋地的吻,唯有扯住鎖鍊,才不至于被壓倒在船裡,緊抓着喘息的空隙道:“你不知道麼?”
單烽的動作一頓。
“你說你是我的道侶,”謝霓趁着這片刻遲疑,用力抓住對方作惡的手腕,指節勾出來的水聲簡直讓他發了一身的白毛汗,“我不知道,你好像也不記得。怎麼能當真?”
單烽道:“不記得就不算數了?”
反複為了證明什麼,單烽徒手掰下船頭一塊熾亮的熱鐵,一把浸入河水中。
哧的一聲,白煙騰起,殘鐵在水裡,靜靜地冷硬成烏黑的顔色,卻在被重新提出水面的一瞬間,從芯子裡噴湧出岩漿般的紅光。
“火滅了,就從沒有點燃過?”單烽道,瞳孔裡倒映着一段起伏不定的火光,突然猙獰起來,“你甯可去找他們,也不來找我?”
妒人肝的發作,在單烽身上有着極其清晰的分界。
方才那點兒溫存甚至是羞澀,就在瞳孔金芒暴起的一瞬間蕩然無存了,謝霓一躍而起,扯着鐵鍊就要向岸上奔去。
他的動作輕捷得像鹿,可單烽五指一收,紅蓮花瓣驟然合攏,那鐵鍊更如活過來的銅蛇那樣,鎖住他右腕。
“去哪兒?”單烽兩手扼着他腰,用力一扯,天旋地轉下,他雙膝磕到堅硬的艙底,竟跪坐在單烽胸口上,淩亂的下裳幾乎蓋住了單烽大半張臉,可那雙最要命也最兇惡的眼睛,卻死盯着他不放。
藍衣邊緣被呼吸頂得匆匆起伏。目光也就匆匆地交彙,單烽的眼睛不斷下移,直到潛入他衣裳底下,滾燙的呼吸拍打在……
腿上一痛,竟然被咬了一口。
單烽抓着他,不讓他逃脫,硬挺的鼻梁用力蹭了一蹭,熱氣起伏的感覺逼得人發瘋,像是燃燒的炭盆,不知什麼時候會迸濺出火星來,任何的細微響動都足可令人膽戰心驚。
謝霓腦中炸開一片空白,單烽鋒利的齒列卻扯開這片空白,撕咬着他,舌頭舔進去的一瞬間,謝霓甚至聽到了血液沖破體表的聲音,恨得用膝蓋骨去撞他肋骨。
“别!”
“被他得手了?”發間的符紙輕輕震顫,滑向謝霓另一側耳邊,咬牙切齒道,“銅鋸草,樣子像鋸條,顔色發青,在岸邊找,用草液畫在你腰上——閹了他。”
這話還沒說完,符紙裡便換了燕燼亭的聲音:“療妒方。盡快解毒。他還不知道自己着火了,否則,你們兩個都會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