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也盡是血痕，視線裡一片紅色，範期提拳，準備給面前這個膽敢傷害李驚蟄的敵人最後一擊——

“住手！”

他的手被人架住了。

李驚蟄微微皺眉，握住他手腕。

“今天就算了。”

自己沒事，李辜辰并非緻命傷，老周頭的憤怒有情可原，可範期這一拳下去，真的會把他打死。

範期不贊同地看向李驚蟄。

“為什麼？我們沒有留這老家夥一命的必要。”

若無必要不留，這是前世的黑暗叢林中默認的規則。

更何況周阿生與他們内鬥失敗、卻原地反悔，要回人質後立即對李驚蟄刀戟相向，是完全沒有回轉餘地地結下死仇。

李驚蟄自己也頓了頓。

他找不出理由反駁前世的自己，可本能驅使現在的他拒絕範期。

“老子說沒有必要、就是沒有必要！”

“你敢不聽我的？”

李驚蟄經曆兩世的靈魂塞在八年前的肉身中，與另一個時空八年後的副手僵持對視。

他眼神明亮，一如從前，一旦做出決定就絕不會退縮。

而範期強行壓下心底湧起的一絲晦澀情緒。

“當然不敢。不聽老大的、我還能聽誰的？”

他恭敬回答，手臂也随之放松力氣，老周頭像漲紙片一樣滑倒在地，周阿生沖破桎梏一把接住他。

“我們會立刻離開海州，”周阿生低聲，斬釘截鐵。

“我們絕對不會再回來，你們放心。”

“我有艘船現在泊在港口，可以送你們走。”李景行終于找到插話的機會、彰顯了一把存在感。可無論李驚蟄還是範期都一副微妙出神的表情，讓他秀了個寂寞。

李辜辰躺在角落、将整個過程收緊眼底。

塵埃二次落定，李驚蟄押着範期查看他身上傷口，在他的護送下轉過身。

楊鶴年一腦門子汗聯系的急救也及時趕到，衣着考究的科班專家帶着全套設備與藥品、将李辜辰團團圍住。

同處一室，兩人卻即将擦肩而過，奔赴完全不同的生活。

“驚蟄！——”

李辜辰還是忍不住、撥開人群向李驚蟄高聲道。

“你不會、也沒有必要重走過去的路！你已經和從前的你不一樣了！”

“你自己心裡也清楚的吧！”

李驚蟄與範期同時止住腳步。

李辜辰捂着仍在滴血的傷口，揮開所有人的攙扶，跌跌撞撞朝驚蟄走去。

“你的世界不光有遙遠的過去，還有近一些的現在，我們曾經一同經曆過的一切也都是真實的，所有的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你！”

他不确定這樣說、驚蟄是否能夠聽懂，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努力向他傳遞自己已經察覺到的事實。

“你真正想要過的人生、隻有我清楚、也隻有我有能力同你一起走下去！而任何試圖分割你、讓你忘掉其中一段自己的人，都是别有用心——”

不出意外，範期冷冰冰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閉上你的嘴，再胡說八道一個字——殺了你。”

範期身上散發着可怖的死亡的氣息，然而李辜辰盡管虛弱、卻毫無懼色。

李辜辰确信自己已經完全弄清楚了這位神秘來客的身份，以及他目前所作所為想要達到的目的。

他絕不會令此人得逞。

李辜辰隔着一個範期，向李驚蟄喊話。

“驚蟄！我們相愛過！”

他幾乎是生平第一次、用自己全副力氣吼叫。他感到兩眼發黑，分不清是因為心情還是傷口。

“無論時間空間、和你相愛過的人，隻有我！”

“我不信你真的一點留念都沒有！”

“——說了讓你閉嘴！”範期暴跳如雷，即将對李辜辰動手之時被楊鶴年沖上前拖住。

李驚蟄定定看向李辜辰。

“養好傷之前，老子不會聽你一個字的話。”

李辜辰幾乎瞬間就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驚蟄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他沖着李驚蟄已經再次轉過身去的背影，信誓旦旦。

範期寸步不離地緊随李驚蟄身後離開，可眼底濃重的黑霧更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