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早飯時留心過,中年婦女叫成松雲,先前召出了長袖遮面的怨鬼。
成松雲是那種善心泛濫的類型。好在她聽勸,不清楚是腦袋轉得快,還是單純沒主見。
這種人有時候挺有用,比如現在。
瘋子先不說,玉佛四人組怎麼看都不像新手,堪稱現成助力。
這兩位老手直沖他們來,難道祭祀也有“應屆生身份寶貴”的說法?
老棉和麥子對視一眼,表情複雜。
半晌,老棉走近賈旭:“你看那邊那個領頭的,他脖子上是不是很多玉佛?”
“我們聽說過那玉佛,一個佛能頂三條命。他霸占了隊友的玉佛,這種人不好打交道……”
方休用餘光去瞄,高壯男人脖子上挂了五六個玉佛,吊墜繩紅得紮眼。
大家的“防身手段”果然不同。玉佛款式一緻,應當是地府統一發的。既然那人大剌剌戴了一堆,可見搶到手也算數。
那男人渾身腱子肉,占着這麼多玉佛,感覺比九命貓妖還難殺。方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當然,他不确定老棉和麥子有沒有說謊。
畢竟兩位老手法器也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從别人身上撿的。
“……我們人手不夠,需要信得過的人。你們第一次祭祀,需要我們的經驗,大家公平合作。”
老棉誠懇地繼續,“你們都有倆影子,肯定拿了法術之類沒法搶的東西,不用擔心我倆殺人越貨。”
他說得有理有據,讓人很難拒絕。
半小時後。
兩個老手領頭,一行人在村子邊緣的空屋落腳。
屋内有且隻有幾捆柴火,像是個空閑倉庫。窗戶是紙糊的,地上沒有鋪磚,露出髒兮兮的泥巴。
雨天悶熱潮濕,空氣一股腥唧唧的黴味兒。九個人擠在狹窄的屋子裡,舒适度無限趨近于零。
方休本能地挨緊白雙影,厲鬼身上涼涼的,很舒服。白雙影不動如山,僵得像具屍體。
“‘厄’附近陰氣重,邪祟多。最好白天調查,夜晚防守。”
沒等大家抱怨,麥子和和氣氣地解釋,“選地方過夜,一定要挑這種因果關聯少的,不容易犯忌。”
“犯忌?”方休好奇道。
麥子苦笑:“是的,不要犯忌,否則容易死得稀裡糊塗。”
“紙人隻說‘厄’是陰氣污染源……其實‘厄’不止放放陰氣那麼簡單,這東西自帶禁忌。”
“禁忌”這說法太過寬泛,衆人茫然。
“舉個例子,我們第一場祭祀。‘厄’是把殺豬刀,它曾是殺人兇器,被兇手藏進了祖墳。”
麥子陷入回憶,臉色不是很好看。
“那個‘厄’的禁忌,我想想,‘不能獨自待在室内’、‘不要回應任何邀請’……要是犯了忌,少不了吃苦頭。”
“吃點苦頭還好,總會有一條禁忌是緻命的,那一場是‘不可以受傷流血’。人一旦見血,傷口會不停開裂,直到血全放幹。”
“那簡單,注意點不就行了。”黃毛嗤之以鼻。
“簡單?禁忌沒有提示,得要我們自己發現。”麥子一字一頓地說。
“……總之,祭祀三步走。找到‘厄’的禁忌,找到‘厄’的因果,最後找到‘厄’本身。”
方休默默記下。
聽起來,“厄”的禁忌并非随機産生,而是和“厄”的來曆有着微妙聯系。
那麼隻要弄清禁忌,它們可以作為尋找“厄”的線索。
幾步外,成松雲一張嘴張張合合,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閨女,你知不知道外頭啥情況?咱們是不是失蹤了,家人那邊咋辦啊……”
麥子表情微松:“這個不用擔心,你們過了祭祀,紙人會講……天快黑了,今天先這樣吧。”
成松雲好像還想打聽别的,見狀隻好失望地閉上嘴。
老棉揮揮手裡的銅錢劍,走到麥子身邊:“别急,這才第一天,明兒白天再慢慢說。”
“今晚我倆守夜,你們要信不過,就找人一起——”
“信得過。”賈旭大氣地表示。
和信任沒啥關系,是厲鬼給他的底氣,方休想。厲鬼不用睡覺,可以暗中觀察。
衆人準備過夜。
方休挑了遠離窗戶的角落,拉了捆柴火當靠椅,特地在身邊留出白雙影的位置。白雙影剛靠過來,方休很自然地撈起那頭長發,省得它碰到髒污。
“我幫你守夜。”白雙影說。
不,他不守。他要趁機出門散個步吹個風理個思緒,方休死不了就行。
“不用,你就當自己是人。”
方休順勢搭上白雙影的肩,他摟得很緊,活像老母雞護崽,“一起休息吧,我覺很輕的。”
白雙影:“……”
他不怎麼愉快地回想起那次“十指相扣”。
這次也差不多,方休手指快摳他肉裡了。白雙影斜睨那條胳膊,終究沒有掙開。
安頓好自家鬼,方休打了個哈欠。
他聽到老棉與麥子低聲交談,老棉要麥子多注意安全,叮囑了一遍又一遍,夫妻感情很好的樣子。
入睡前,方休迷迷糊糊思考了會兒,他準備明天向這對夫妻打聽點情報,順道探探他們的為人。
然而等他再睜開眼睛,那些準備全成了泡影。
次日,他們發現了老棉和麥子的屍體。
死狀極其凄慘,死得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