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前分列了數十名樂人舞女,薄紗掩面,伴着絲竹樂聲翩然起舞。
有五六名相貌清俊的男子在涼亭中端茶倒水,小心迎逢,把剝好的水果送至唇邊。
慕青再次拒絕了身邊那青衫公子送來的,剝了殼的荔枝。
青衫公子眸中斂着掩不住的失落,泫然欲泣。
慕青看了一眼難過的小公子,堅定的轉過眼去,不理他。
可她剛閉上眼眸,感受此間涼爽舒适的微風,就聽耳邊傳來哀傷的聲音。
“公主可是不喜奴家?”
慕青:……那倒也沒有。
他既都哀哀怨怨的問出口了,慕青也不好再裝作沒聽見,隻得耐心安撫道:“本宮……本宮隻是不喜風月場合。”
她話音一落,青衫男子哀傷更重,眸中含淚搖搖欲墜:“公主怎能拿我們與那青樓小倌相比!”
這一臉的悲憤,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
慕青愕然,有很大的不同嗎?
晟陽公主時不時關心這邊的狀況,見狀笑道:“歲甯莫怪,這孩子年紀小,被慣壞了。”
說着,她朝在亭中央煮茶的男子使了個眼色。
那煮茶的白衣男子便停了手,起來坐到慕青身側。
青衫小公子則是不甘心的起身走出涼亭,走了數十步,還不忘怨氣頗深的回頭看了一眼。
白衫公子不知有意無意,向前側身,遮住他望來的視線。
提起身邊的茶壺,給慕青斟滿,道:“公主莫要挂在心上,他年紀小不懂事兒。”
相比之下,這白衣公子正常多了,隻是安穩的坐在那裡,并沒有任何谄媚之态。
此時剛巧換了支舞蹈,他向慕青介紹起這舞蹈的淵源。
言辭間引經據典,口齒清晰,倒是引得慕青側目。
仿佛看出了慕青的疑問,這白衫公子低眉慘然一笑,主動解釋道:“奴家裡前些年遭了饑荒,逃難到京城投奔親戚不成,多虧了公主收留,才能有口飯吃。”
正在此時,一舞畢,從林蔭盡頭有一公子抱琴而來。
慕青一擡頭就瞧見了他,這倒非慕青眼神銳利,而是因為亭中人都向他看去,想不注視也難。
他亦是穿着白色的衣袍,卻非亭中公子那種輕飄飄之感。
略厚的質地,透出莊重之感,頭上帶着玉冠,墨發披散在身後。
緩步走來,衣袍處用金絲線織成的花紋,泛出波動的漣漪。
等他走近了,慕青才看清他的容貌。眉如翠羽,眸若點漆,皮膚白皙如玉,神色溫和。
哪怕是慕青這般對美色無感之人,也挑不出丁點的毛病,隻能感歎一句“實在是一個積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公子。”
慕青收回目光,見身邊白衣公子眼中露出不甘和嫉恨的神色。
她驚奇的意識到,原來晟陽公主府中,也是要如後宮一般争寵的。
晟陽公主介紹道:“他喚孟津。”
隻是語氣有些奇怪,仿佛一聲輕歎,帶着惋惜。
慕青看向晟陽公主,卻見她面色如常,那怪異仿佛隻是自己的錯覺。
那位孟津公子跪坐在地,彈了一曲鳳凰吟。
清麗的琴音仿佛雛鳳的鳴叫,沖天而起。
慕青想,在她聽過的所有樂聲中,沒有比這曲彈得更好的。
一曲畢,餘音繞亭不絕。
亭内外靜悄悄的,無人說話,仿佛琴音尚在,不忍沖撞。
還是晟陽公主率先打破了這一片的寂靜,“好!這曲彈得實在是太妙了!”
“本宮從未聽過如此美妙的琴聲。”
她一開口,衆人也紛紛附和起來,一片贊揚之聲。
孟津公子抱着琴,走入涼亭之中。
他一走進,皎若明珠,滿室光華。亭内原本也以容貌取勝的公子們,頓時失去了光澤,如同路邊的砂礫。
他對着晟陽公主行了一禮,又對慕青行禮道:“參見歲甯長公主。”
他行禮也不似旁人,隻淺淺躬身,瞧着便不是很恭謹的模樣。
“歲甯瞧着如何?”晟陽長公主問。
慕青抿了口茶,答得倒不是那樣具體:“姑姑這裡的人,都是極好的。”
見她答得不是自己心中所想,晟陽公主急了,繼續追問道:“今日的公子樂人,你可有相中的?”
“姑姑!”慕青放下手中茶盞。
她大概知道晟陽公主的意思,無非是想送兩個“可人”給她。
但不管晟陽公主出于什麼目的,她卻是實在沒有這方面的興緻,更不願帶些不知底細的人回府。
于是她婉拒道:“我于音律一竅不通,對此也無興緻。”
晟陽公主想說話,但被孟津搶了先,他雙眸直視慕青,又強調了一遍:“公主,我名喚孟津。”
慕青:我知你名喚孟津,但……
但是什麼呢?
慕青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她瞬間蹙起了眉。但多年來見慣了風浪,讓她又很快穩定住了神色。
她穩穩坐着,仿佛被孟津這個人吸引到,問道:“除了音律,你還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