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回憶是一道很深的刻痕,哪怕過去很久,再次觸及,依然會有本能反應。
無關心情,無關情緒,就像是刻在骨子裡的動作。
慕青坐在栖霞院院中,漫天都是刺眼的白光。
慕青已經許久沒有憶起在西蒼的時間了,仿佛是她的身體在自動保護自己,去隔離一些痛苦。
芷蘭走時,也是這樣的一個好天氣。
慕青覺得太陽穴周圍又開始隐隐作痛。
那時她被下了藥,是衛連城後院的姬妾做得手腳。
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慕青讓晏秋帶她出去。
回來時,天色将将昏亮,芷蘭的血流了一地,身上被捅了七八個窟窿。
衛連城找不到她,嚴刑逼問芷蘭,芷蘭卻到死也沒有吐露半個字。
“公主!”晏秋語氣溫柔卻堅定,打斷了慕青的回憶,“公主,人不能活在過去,不要再想了!”
慕青擡頭看着晏秋,晏秋站在她身側,剛好替她遮住了迎面而來的烈日。
慕青看着他,道:“我隻是在想,是不是應該早點殺了衛連城,為芷蘭柳葉報仇呢?”
“公主回朝的名義是探親。”晏秋道。
慕青懂他的意思,衛連城能死,卻不能剛來大周就死了,否則就是明晃晃打西蒼的顔面。
大周目前,并沒有完全戰勝西蒼的把握。而西蒼之所以放任衛連城到大周來,主要是因為西蒼皇帝極厭惡他。
*
不過衛連城也并未堅持太久,诏獄中的手段不是浪得虛名,說不出名,也數不清的陰私手段層出不窮。
衛連城最終松了口,在口供上畫了押。
知道這個消息的慕青,蓦然松懈了許多,她突然意識到,衛連城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怕死的人。
真可笑,他卻從沒考慮過别人怕不怕疼。
口供被送到周慕寒面前,而衛連城夤夜被押往诏獄。
裝着衛連城的馬車,外表平平無奇,裡面卻是玄鐵制成的牢籠。
望着馬車哒哒而去,慕青輕聲低喃,似在冥冥中承諾于人:别急,我一定會取他性命。
*
慕青并未拖延太久,衛連城出城後,她隻帶了晏秋,孟津與幾名暗衛,潛妝出城。
公主府對外隻聲稱,公主舊疾複發,養病謝客。甚至還尋了個同她身量相仿的女子,裝作她的模樣。
此事隻有冬兒瑞兒幾名心腹之人知曉。
周慕寒其實并不願讓慕青再涉險,所以慕青一開始提議去往莽山時,他是全然反對的。
隻是慕青堅持,又拿孟家與和親之事聯系在一起,周慕寒拗不過她,才不得不同意。
距離莽山三十餘裡處,駐紮着大周的一支軍隊,将領王大人是周慕寒的心腹。
現在調令這支軍隊的令牌握在慕青手中。
莽山距離京城七百餘裡,大概半個月才能到達。行了兩天兩夜後,幾人途經平陽城,宿在城内的一家客棧。
這客棧本也平平無奇,并不出彩,可它門前放了兩隻大甕,甕内傳來了陣陣酒香。
這酒香倒很勾人。
慕青下了馬車,卻見那甕後面探出一個小女孩,紮着花苞雙髻,眼睛水汪汪的,甚是讨人喜歡。
店家已迎了出來,穿着身褐色短打,笑容堆了一臉:“客官住宿?”
慕青略一颔首:“要三間房。”
三人面上敷了灰粉,将容貌遮去了大半,又喬做易容之術,因此現下瞧着不過是姿色平平的普通人。
慕青轉眸看向那酒,酒香清冽醉人,慕青道:“每間房要一壺酒,并幾個小菜,送到房内。”
店家一聽,笑意更甚,忙喚了娘子沽酒,自己去了廚房,吩咐炒菜。
慕青幾人用完飯後,早早就歇下了,一路車馬勞頓,着實辛苦。
次日在店家迎來送往的問好聲中離開,慕青還道:“這家客棧的酒确實不錯,怪不得生意好。”
又過了十餘天,一行人總算到了莽山。
莽山原先土匪臨立,現下土匪早就沒了,隻剩下孤零零一座山,草木長得還挺茂盛,附近的獵戶常上山打獵。
原先土匪的寨子蕩然無存,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迹。
孟津望着一片草青樹綠,心有戚戚然:“這怎麼查?一點線索也沒有。”
“先去附近的農莊借宿吧。”慕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