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罵我是漢奸!!”
周五晚上八點,江甯市城東E17 CLUB,剛剛下班的季知春坐在卡座上仰頭痛飲一杯果汁後,情緒就已經瀕臨崩潰點。
“漢奸!!”她咬牙切齒字字泣血,一把抓住對面好友姜蒁:“你看我我哪點像漢奸!?”
而她的傾聽者,顯然是絲毫無法共情她的激憤,反而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季知春擡手甩掉姜蒁那隻瘋狂拍在她肩膀的手,語氣森然:“别逼我在人最多的地方扇你。”
笑聲戛然而止。
姜蒁清了清嗓子,勉強平息笑意,可瞅了季知春一眼,又别過臉,肩膀瘋狂顫動。
“……”
季知春忍無可忍:“喂!差不多夠了!我被人罵了你就那麼高興?!”
眼看姜蒁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季知春平靜地癫了。
“忘了告訴你,我剛剛在你的杯子裡下了苯妥英鈉。”
姜蒁終于停下,回過頭好奇道:“那是什麼?”
季知春冷笑:“抗癫痫藥。”
“……”
姜蒁終于收斂笑意,正襟危坐:“你開玩笑的。”
“是的,你覺得好笑嗎?”
“……”
姜蒁沉默幾秒,抿唇道:“主要是你說的太好笑了,怎麼會有病人家屬這麼癫罵你漢奸噗——”
季知春木然地看着她。
姜蒁右手食指抵在左手的掌心,終于停了:“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然後呢,你怎麼說的?”
“那我能忍她?!”季知春情緒徒然勃發,一拳錘在卡座的沙發上:“我蹭一下就站起來了!”
“再然後?”
再然後——
在姜蒁饒有興趣的目光下,季知春眼神飄忽,聲音越來越小:“再然後我就……就扶我的病人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聾的嘲笑聲引得卡座周圍男男女女頻頻側目。
季知春羞憤非常,又是丢臉又覺得不甘心:“幹我這一行的,怎麼能和病人計較?”
姜蒁笑得不行:“我說季知春,在生氣和窩囊之間,你怎麼就偏偏選了生窩囊氣?”
“哈,沒想到吧?”她也很絕望:“我不光在背後生窩囊氣,當他面我還得若無其事親切微笑呢!”
姜蒁笑得更大聲了。
季知春今年芳齡二十四,自大學畢業後就在市第一人民醫院當康複治療師,然後開啟了上對領導陪笑,下對病人陪笑的陪笑職業生涯。
從不惹事,但也怕事。
怎一個慘字了得。
短暫的羞憤過後,酒吧演出台上的貝斯手開始在調試音量,霓虹燈球也被打開,此刻緩慢切換着光線,看樣子FF樂隊快要登台演出了。
季知春總算放松幾分。
FF樂隊作為這兩年才火起來的一個小衆搖滾樂隊,一向不公布演出地點,主打一個随性而為,和粉絲碰上就是緣分。
她很喜歡FF樂隊的主打歌《自由》,平日裡也沒少拉着姜蒁一起欣賞。所以姜蒁也關注着FF樂隊的消息,一确定樂隊演出地點,就薅上她一起來看。
此刻姜蒁止住笑聲,卻偷感很重地湊過來,一臉的故作高深,“猜猜我怎麼知道FF樂隊在這演出?”
季知春:“……”
神經,并不是很想知道謝謝。
但拿人手短,還是十分配合地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诶——”姜蒁拖長聲音,緩緩直起身子:“這當然是靠我出色的人脈關系,才……”
姜蒁話還沒講完,就莫名掏出手機,扒拉着屏幕好似在打字。
【謝邀,已配合,勿擾。】
“尹餘安?”
季知春不小心看到姜蒁的手機屏幕,頓時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
“就是高中時天天和牧野對着幹的那個男的!”笃定季知春能想起來似的,姜蒁自顧自地說下去,“六年沒見,這小子搖身一變,變成包下我們公司隔壁那棟大廈——元盛科技的合夥人之一了。”
“那天要不是他在電梯口笑眯眯跟我打招呼,我還沒認出來呢。”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我們高中畢業已經六年了。”姜蒁感歎着,“牧野出國也六年了吧?”
結果一扭頭,就對上季知春淡淡的目光,姜蒁讪讪摸下鼻子:“得,算我說錯話了。”
季知春沒理她,隻是沉默片刻,又端起杯果汁。
姜蒁也給自己倒了杯酒,悄悄觀察季知春的臉色。
說實在的,季知春不是網絡流行的那種五官秾豔昳麗的大美女,正相反,她淡的像杯白開水。
略複古的柳葉眉,圓而透亮的杏眼,皮膚生得極白,濃密烏亮的黑發卷翹着落在兩肩,她隻是穿着簡單的白T和灰色運動褲,慵懶地窩在沙發上,就漂亮得不像話。
恰逢此時,霓虹燈轉動的暖色光線落在季知春眼中,她水潤的眸眼似一塊琥珀晶石,折射出純粹又溫暖的柔和光芒。
姜蒁暗暗歎息。
如果季知春不開口說話,誰能想到她這樣溫和無害的皮囊下藏着比邪劍仙還重的怨氣?
視線下移,姜蒁注意到季知春眼下的烏青,然後想起季知春像是在閻王殿上班一樣的作息,和去年糟糕的體檢報告。
她立即做了個決定:“好姐妹!今晚我要給你點八個男模!讓你快活快活!”
季知春轉頭就看到姜蒁這樣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
“。”
“做十年黃金礦工終于把自己挖成神金了?”
“你懂什麼?”
姜蒁一屁股坐過來,恨鐵不成鋼地開口:“我這是為你好!”
“?”
姜蒁湊近壓低幾分聲音:“你忘了你去年性激素六項的檢查報告?”
“讓你談戀愛你又不談,那不得給你點個男模,調節一下内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