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殊在學校換上了替換的長褲,還好對方沒看出來她的端倪。
“小殊,”何瑛急切走過來,“你爸在二樓,先上去吧。”
季殊應了一聲,把書包遞給保姆,朝樓梯走去。身後何瑛又喚了一聲。
“小殊……别惹你爸生氣。”何瑛勉強笑了笑,眼神閃爍了一下,欲言又止。
季殊這次沒應,在她走上二樓打開門的一瞬間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但盡管如此,仍舊被飛過來擦着她臉頰而過的書本驚了一驚。
她反應了一會兒,站在門口,用手背蹭了一下臉頰。
很快開始火辣辣地疼起來。
“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快點把書撿過來。”季南林站在桌前,聲音壓抑着怒氣。
季殊卻依舊沒吭聲。
她似乎在思考,一動不動,靜了好幾秒才緩緩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本,走過去,放在書桌上。
季南林原本奔波疲憊幾周,又得知了壞消息,窩了一肚子火,見季殊竟然這麼聽話,看看她面無表情的臉,忍不住被氣笑起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在學校要謹言慎行吧?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家境,能跟你們學校那些闊了十幾代的人比?”
季南林坐下來,高聲道,“你知道你今天那些球,砸跑了我多少生意嗎!?”
“……”
季殊說,“那隻是正常測試。”
“我知道是測試,”季南林擡高聲調,“測試有輸有赢,很正常。但是你得知道,該在什麼地方輸給什麼人。”
他說着,觑着自己的女兒,又冷笑幾聲:“你原本也不是成績拔尖的那撥人,這次想出風頭是什麼心思我還不了解嗎?不該存的心思不要存,我讓你去結交人脈,你别想着攀那些搭上命也夠不着的高枝兒。”
“你那是什麼眼神!?”
季殊不說話,沉沉盯着面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
她隻是忽然覺得自己可笑。
原著中從未介紹過這個惡毒的配角的詳細家庭情況,大概的成員構成也隻是一筆帶過。
今天季殊才總算明白,為什麼原主從前會是那種孤僻的性格。
母親早逝,兄長冷漠,父親勢利。
這本就是一個可以把人逼瘋的家庭。
而她居然還想着,為了家人忍受在學校所發生的一切。為什麼她不能離開?
湧動的憤怒在血中翻湧着,季殊蜷了蜷自己右手的食指。從上輩子跟随她而來的憤怒調節障礙讓她險些忍不住手背凸起的青筋。
“如果我想離開弗蘭德,你會同意嗎。”
季殊嘗試進行溝通。
季南林瞪大眼睛,“你還沒死心?早就說了,這種兒戲的話不要再說,你知道我為了把你塞進來費了多少力氣嗎?國内哪裡還有比弗蘭德更好的學校?”
他稍一頓,“還是說你想跟你那個哥一樣?”
季殊沉默。
季南林氣得又站起來,指着她的鼻子:“想都不要想。我把你養這麼大不是為了讓你和那個臭小子一樣翅膀硬了飛去國外的!!”
“你瞪什麼?”
季殊伸手拿住桌子上厚重的紅木筆筒,手指用力扣緊筆筒邊緣,指尖泛白。好像下一秒她就能拿起來,揮下去。
隻是她忽然頓住。
季南林沒注意到她的動作,依舊在喋喋不休。
“我知道自從你母親死後你就對我很不滿,但是我為了這個家這麼多年一直在辛苦打拼。你瑛姐也是從我還沒發達開始就跟我了,現在好不容易咱們季家在首都有了立足之地,你想眼睜睜看着這一切被毀掉嗎?特别是何瑛她今天才查出來,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何瑛懷孕了?
季殊的手不知所措地松開。紅木筆筒晃了晃,最後發出悶響,在桌上立穩。
季南林看見她悶不作聲,轉身就走,更是來氣:“季殊、季殊!你真是膽大包天,我話還沒說完……”
門被合上,發出一聲重響。
季殊有幾分倉惶地離開,幾乎是逃跑的意味。
她急促地呼了幾口氣,在長廊上撞見了惴惴不安的何瑛。
“小殊,你還好嗎?裡面動靜很大,”對方關切而小心地拉住她,“你的臉擦傷了——”
季殊揮開何瑛,避開她的眼神,低着頭匆匆回了自己房間,鎖上門。
她沉重地喘息着,将自己蜷成一團,裹進被子裡。
紛亂的情緒簡直快将她埋起來,渾身幾乎沒法動彈,呼吸都變得難以為繼。
像是沉在泥沼之中。她無所适從。
半晌過後。
直到手機“叮咚”一聲,把她從泥沼中拖曳出來。
裹在被子裡的身影終于動了動,季殊扯開被子,從書包裡摸出手機。
竟然不是陸明熙。
聊天框裡,面對她昨夜不小心發出又撤回的信息,另一個時區的季存回了一個簡潔的問号。
季殊呼了口氣,揉了揉額頭,關閉聊天框。
心情被打斷後稍微平複,她感覺好了一些,疲憊随之湧了上來,于是重新埋下頭,抱着膝蓋,任由不知名的情緒緩慢流淌着。
直到困意将她安靜地淹沒。
……
再次醒來是淩晨五點。
季殊被身體上隐隐作疼的傷口痛醒。
天外隐隐現出魚肚白,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傾瀉進來,光的影子在地闆上淺淺晃動着。
窗外清脆的鳥啼聲清晰傳入耳中。
新的一天。
置頂的聊天框裡也躺着一條未讀新消息。
【不許請假。】
“……”
季殊面無表情地從床上下來,收拾書包,準備洗漱換藥後去學校。
面臨新的未知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