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醒來,意識迷蒙。
她下意識地想要呼喚江奈生的名字,她近乎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賭成功了,是否真的将江奈生帶到了這個新世界,給了他想要的全新人生。
但很快,許安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輛行駛中的大巴車上。
身邊坐着的是趙一銘,他的身影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許安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敏銳地發現趙一銘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趙一銘手上穩穩地端着一杯熱可可,那杯子裡不斷升騰着袅袅熱氣,散發出誘人的香甜氣息。
落日餘晖透過車窗玻璃折射進來,灑在趙一銘臉上,勾勒出他臉部輪廓的明暗交界。
他在觀察自己。
許安十分确信這一點。
“喝熱可可嗎?”趙一銘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許安點頭,伸手接過熱可可,内心警惕的她并沒有選擇直接問趙一銘問題,而是換了個相對委婉的方式,“還有多久能到?”
她猜測她們現在應該是在去參加分班考的路上。
“十分鐘。”趙一銘簡潔地答道。
許安點頭,“哦”了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趙一銘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很是禮貌地偏過身子,沒有繼續盯着她看。
許安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她輕輕撸起袖子,目光緊緊地盯着手腕處的倒計時。
——70小時。
按照每穿越一次,時間增加一天的規律來看,她此次理應在新世界停留72小時才合乎常理,可現在倒計時上的時間卻從72小時變成了70小時。
少了整整兩小時。
這很不對勁。
不僅如此,她手腕上的手表,“十一”送她的光腦,也不見了。
這一系列的異常讓許安感到不安,但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用于思考這些問題。
大巴車在蜿蜒的山路上又繼續行駛了十分鐘後,在天徹底黑下去之前,終于緩緩抵達了山頂。
此次前來的大巴車一共有三批,每批足足有六輛,許安等人所乘坐的正是最後一批。
在司機充滿催促意外的吆喝聲下,衆人陸陸續續地下了車。
這是一處開闊的露天空地,空地旁是一大片規模頗大的工廠。
隻不過這工廠看上去已然閑置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周遭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郁的潮濕味道,令人感到有些不适。
四周的牆壁上,牆皮大面積地破裂脫落。
一些鐵門上更是布滿了斑駁的鏽迹。
許安和趙一銘站在人群的最後方。
林清目光掃過,把他兩人點進同一隊,并親自擔任她們的帶隊老師。
許安猜測,林清應該是看在陸夏的面子上,所以才對他兩多加照顧。
接着,林清又陸續挑出四人,如此一來,他們便組成了一支成員為六人的小隊。
他們被安排分配到一車間,這裡成為了他們的安全區,按照規定,他們需要在這裡住上整整兩晚。
白天的時候,他們可以以小隊的模式結隊前往不同廠區,尋找由院方投放的地窟生物。
投放的地窟生物大緻被劃分為D、E、F三級。
若是能夠成功擊殺D級,可以積二十分,E級十分,F級五分。
這些地窟生物雖然并非真實存在于現實世界中的生物,但仍然具有一定的潛在危害性。
此外,還有一項明确規定,那就是非必要的關鍵時刻,帶隊老師是不被允許出手援救學生的。
隻有當帶隊老師确認學生面臨生命危險時,才有權利出手幫助學生,并帶着該生迅速前往治療點接受相應的治療。
林清領着衆人走進一車間,随意地擡手指了指一處角落,面無表情地示意他們這就是衆人今晚休息的地方。
趙一銘看着髒亂不堪、布滿塵土的地面,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坐下去的決心。
包括李成、楊馨等人,也是一臉嫌棄,站在原地,雙腳就像是被釘住了一般,遲遲不願向那個角落靠近。
倒是許安表現得格外淡然,若無其事地就這麼直接坐了下去,仿佛對眼前這樣糟糕的環境毫不在意。
林清靠在長滿青苔的牆壁上,閉上了雙眼,淡淡說道:“都早點休息吧,明天學院會開始在廠區内投放地窟生物,明早六點,我會準時叫醒你們所有人。”
趙一銘咬咬牙,坐在稍幹淨些的地方。
但此時李成、楊馨等人仍然是站着的。
他們盡管滿臉疲憊,内心也在遲疑猶豫,但臉上始終帶着深深的嫌棄之色。
“老師,我……我不累。”
李成尴尬的說道。
林清自黑暗中幽幽睜開雙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李成等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喜情緒,冷冷地說道:“這就覺得髒了麼?”
“你們下過地窟嗎?地窟裡的生存環境究竟是怎樣的,你們知道嗎?”
“到處都是你們同胞的殘肢斷臂,腐臭的血肉味道彌漫在每一絲空氣中,令人作嘔。錯綜複雜的通道如同迷宮,稍有不慎就會迷失方向,那裡沒有幹淨的角落讓你們安穩落腳。”林清的聲音愈發冰冷。
“每一次閉眼休息,都有可能成為永恒,再也無法睜眼。”
“還能安然地活着,不用擔心生命随時會受到緻命的威脅,還有人能在前線為你們浴血奮戰、拼死保護着你們,這就已經是世界上最難得、最幸福的事了。你們竟然還在這裡挑三揀四,不懂得珍惜這片刻的安甯!”
“既然想要享受學院的資源,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權利,那你們就必須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我不奢求你們去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但也絕不希望你們……成為萊克維爾的恥辱,讓學院蒙羞。”
林清的話語如同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刮過每個人的心頭。
李成等人咬着牙關,臉上的神情幾經變幻,最終還是帶着那獨屬于少年的不服輸的傲氣,緩緩地坐了下來。
既然許安能夠做得,那他們又憑什麼做不到?
他們不願意在這一開始就落了下風,更不願意讓别人覺得自己軟弱無能。
沒有人覺得林清的話語是高高在上的說教,那一字一句都仿佛重錘,狠狠地砸在衆人的心間。
除了許安。
作為一個外來者,她對這個新世界并沒有太強的歸屬感。
哪怕整個世界明天就毀滅在許安眼前,她可能也隻會不帶任何情緒的“哦”上一聲。
僅此而已。
早五點,天色依舊被黑暗籠罩,尚未有一絲未亮透出。
許安從地上起身,她的動作很輕,盡量不發出聲響。
林清的眼皮子微微動了動,似乎有所察覺,但最終她沒有選擇睜眼。
此刻,整片的試煉區都還處于沉睡之中,萬籁俱寂。
剛走出一車間,許安就頓住了腳步,随後迅速向左側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将整個身體小心翼翼地藏匿在角落處。
而在她頭頂上方,正擺放着一個看似精巧但實則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小型監控。
這個監控被精心修飾了一番,乍一看類似破舊的燕子窩。
如果不是有心人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其中的端倪。
但要是仔細去看的話還是能夠看出,在那看似普通的“燕子窩”裡面,有紅點在極其細微地閃爍着。
許安屏氣凝神,等待了大概三秒鐘左右,這才悄然轉身,隻不過她的動作極快,一閃而逝,就再次無聲地融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