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扶疏好聲好氣哄他,“你先别着急。我們此次前來,一是為救你出去,二就是為了找出殺害許修良的真正兇手,替他報仇。”
國君緩了好一會,才重新鎮定下來,眼巴巴望着他:“一定,一定要給修良報仇!來,還有什麼要問的,我能幫上什麼,盡管問。”
“你再仔細想想,”扶疏湊近了些,“真的沒有誰對你做過什麼?哪怕是拔你一根頭發,吸你一口血?”
“……沒有,”國君看着有些害怕,“你是要拔我頭發,還是要喝我的血?”
“我不是這個意思。”扶疏盯了他片刻,歎氣,“算了,先出去吧。”
國君連連點頭:“好好好,先出去,出去再說。”
然後坐着沒動。
扶疏也坐着沒動,問:“怎麼出去?”
“啊?”國君目光呆滞,“你能進來,不知道怎麼出去?”
“我怎麼會知道。”扶疏有些無語,“你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就沒套過話?”
“沒有啊。”國君一臉人畜無害,“我以為我出不去了,就沒折騰。”
“那你整天都在做什麼,”扶疏有些惱,“葷素搭配嗎?”
國君點頭:“和睡覺。”
“……”
扶疏歎氣:哥哥,這是個傻子。
沒有回應。
扶疏:哥哥?你聽得見我嗎?
沉冥淡淡嗯了一聲。
扶疏:那你怎麼不說話。
沉冥:我不懂語言的藝術,不敢亂說。
扶疏:……哥哥。我錯了。
沉冥:出去要從忘川走。你打算怎麼帶他?
還挺好哄。
扶疏歪頭想了想,怎麼帶都會被那些小鬼發現,到時候他們兩個脫身容易,但國君很可能跑不掉。琢磨半晌,他忽然靈光一閃,拍了拍沉冥:“養靈罐還在嗎?拿出來。”
沉冥蹙眉:“你想如何?”
“把他裝進去啊。”扶疏指了指一臉懵逼的國君,“忘川水是燒魂水。就算能逃過小鬼追殺,他也過不了忘川。等上岸了再讓他出來。”
“不行。”沉冥果斷拒絕,“養靈罐是仙物,怎麼能随便裝凡人。”
國君聽出來些什麼,小心翼翼道:“二位……是神仙?”
扶疏沒空理他,堅持不懈勸沉冥:“特殊情況特殊對待。神君大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沉冥拗不過他,僵持片刻,拉着臉拿出了養靈罐。
扶疏興沖沖接過來,把罐口對着國君:“快,先進來。”
國君遲疑:“這……怎麼進?”
扶疏抖了抖罐子,沒反應。他想了想,道:“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國君:“啊?”
咻!
國君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整個被吸了進去。
扶疏蓋上蓋子,将養靈罐挂在腰間,滿意地拍了拍:“好了。哥哥,我們走。”
……
鬼蜮邊界,忘川。
萦藍湖水懸在頭頂,映着不知何處的光,嶙峋波紋織成一張巨網。水幕沉默而緩慢地流淌,似能将亘古都凝住。陸下無風,周邊一片死寂,沒有任何鬼魂敢靠近。
扶疏和沉冥立在其下,仰頭望着這條懸川。
“總聽說忘川忘川,一直好奇什麼樣。”扶疏饒有興味打量,“沒想到是在頭上。”
“忘川水和鬼蜮黑漿一樣,會抑制仙力。”沉冥低聲叮囑,“等會呆在我旁邊,不要遊太遠。”
扶疏歪頭看他,琥珀色瞳仁映着水波:“哥哥,玉京關于我的傳聞那麼多,有一條卻是真的。”
“什麼?”
“我爹确實把香火都給了我。”扶疏得意挑眉,“所以不用擔心,我不見得比你弱。”
沉冥輕笑:“嗯。好。”
兩人對視一眼,縱身而上,同時沒入湖水中。
這水看着冰寒砭骨,扶疏都做好了被浸個透心涼的準備,卻沒想到溫度正舒适。目之所及,皆是澄淨水藍,沒有一絲雜質。
他試着催動仙力,果真如沉冥所說,都被湖水給壓制住了。
兩人在一片寂靜中緩緩上浮。越往深處,藍色非但沒有聚成墨,反而越發淺淡,頭頂隐隐可見天光。
過了約莫一半路程,扶疏腰間的養靈罐忽然一顫。
他低頭看,那罐子好像特别畏懼光源,短暫震顫過後,又開始劇烈抖動起來。扶疏覺得奇怪,伸手按住它。
養靈罐安穩了一瞬。
随後,蓦地重重一墜!
扶疏被拖着飛快往下沉。
他一慌神,本能張口要喊,卻隻吐出一連串氣泡。當下嗆了好幾口忘川水,雖不緻命,卻叫人肺如火燒。
媽的!
沒想到在這被擺了一道。
眼瞧着沉冥的身影越來越遠,周邊光線也在迅速變暗。扶疏仙力被壓制,掙不過養靈罐,索性閉上眼,放任它帶着自己往下墜,腦中思忖等會要如何脫身。實在不行,等沉冥出去了,再去玉京找諸餘幫忙……
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扶疏整個人向前飄去。
下一秒,有人伸手攬住了他的腰,扶疏還沒來得及反應,嘴唇嘗到一片冰涼柔軟。
一口氣被強行渡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