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青行過禮,便把信件交給了岑鳴。
太醫院已經鑒别出了毒藥的成分,隻是結果讓岑鳴難以接受。
這毒藥名喚“千日醉”,一旦發病之後幾近無解。
一共發作三次,未發作前便會逐漸消磨身體。第一次發作之時狀況會非常嚴重,第二次稍緩,讓人生出希望,但第三次後便是一擊斃命,再無回還之機。
死者死亡之後屍身不腐,面色紅潤,面若桃花,如同少女春醉。從發作到死去最長隻有三年的時間,在此期間折磨得人痛苦無比,從絕望中生出希望,卻又将人的希望打落,最終使人落入深淵。
岑鳴心中疑惑,“千日醉”乃宮中秘藥,雲汀是如何中毒的?
江雲汀已經發作了一次,僅有一次機會。岑鳴心裡着急,紫金丹雖然壓制住了毒性,但他手裡隻有一枚。
若再找不到解毒之法…身上的氣勢陡然變得鋒利,不,他絕不會讓雲汀出事!
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岑鳴眼中霜雪一片。
手中的信件内容是一個地址。
皇室中藏着不少秘密,其中最為緊要的便是世代為帝王效力的王醫。他們隐姓埋名,在下一代傳承者出現之後,便會隐退歸老,為帝王繼續培育下一代醫者。
隻是為先帝效力的那位王醫在先帝在時便已回鄉。他的性格潇灑不羁,常帶着家族子弟去各地尋找奇藥,行蹤遊移不定…上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前了。
岑鳴終于把一直懸着的那口氣放松了下來,還好,還來得及。
範青靜立在一旁,心裡想着剛才陛下走過他身邊時飄過的酒香。
陛下不喜飲酒,既然能在陛下身上留下如此濃郁的酒香,那麼必是帝王身邊的親近之人。
範青沒忍住用手摩挲了一下挂在身上的香囊。
想來應該是帝師大人了。
他們的關系還是這樣親近。
自那次宴席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帝師大人。
其實他并不是不想自己私下去找江雲汀,隻是太珍重了,反倒望而卻步。
岑鳴回身拍了拍範青的肩,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欣喜和放松:“做得好!既如此,朕便安排好行程,你我一同陪雲汀下江南!”
那位王醫是因為采藥時不慎跌倒受傷才在江南出現。
老人家受傷嚴重,年紀又大,難受車馬之苦,不便行動。範青已經知會當地官員好好照拂。
王醫雖然離開皇室已久,但聽到皇帝召喚,自然安心留在當地等候。
範青躬身領命,沒忍住:“陛下,請問帝師大人現在還好嗎?”
岑鳴沒想這麼多,他與範青是多年的兄弟,情分不同于别人。
他看似無奈但是面上的笑意暴露了他的好心情:“老師剛剛偷喝了酒被朕逮住,這會兒老實在床上挺屍呢!小孩子心性,還帶着他那隻貓一起喝!”沒忍住又笑了幾聲。
範青聽出了一股親昵之意,心裡不知是什麼感受,悶堵着,一口氣堵得吐也吐不出來。岑鳴還沉浸在終于找到解毒之法的欣喜之中,也沒多想,讓範青先行離開,自己去安排離京事宜了。
範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像個木偶一般行了禮,渾渾噩噩走出了宮門。
等在宮門口的小厮看着自家少爺的身影忙揮着手,卻驚恐地發覺進宮之前還好好的少爺出宮之後竟是這般的恍惚模樣,一時慌得不行,趕緊驅動馬匹回府請大夫來看。
範青坐在馬車裡,身子随着動蕩的馬車而晃動。
他前幾日還在為帝師大人在朝堂上的那抹笑而暗自欣喜,想着江雲汀也許對他是特别的,就算他戍邊十年也沒有忘記他的存在。可是今日陛下言語中藏不住的親昵打破了他的幻想。
雲汀、雲汀,而不是老師。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範青取出香囊裡的糖紙。年歲久遠,太多事物都難抵時光的摧殘,更何況是如此脆弱的一張糖紙呢?
還是晚了。
不是一步,是很多步。
年少時的心動就這樣随風遠去,不甘心又如何?
不如何。
封藏在沉着鎮靜外表下的少年将軍終于放棄了抵抗,血液沸騰起來,始終難以平息。
他想為自己争取一次。
這一次,不論輸赢,隻為對得起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