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不然還能是什麼。”林淩古怪的看了錢裕一眼,對方剛才似乎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一樣。
“哈哈,沒什麼。”錢裕手指繞了繞拉到身前的辮尾,走到了林淩的身旁,“跟我來吧,一共有五戶人家,我們先去最近的第一家。”
“等一下,”林淩從懷裡掏出來拳頭大小的銀蟾蜍拿給錢裕,“我沒帶錢,隻有這個,這個夠你一天的工錢嗎?”
“不要錢,小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錢裕滿不在乎的揮手說道。
“是朋友才不能占便宜,你一定要收下。”林淩一本正經的說道。
“好吧,你還挺有趣的。”錢裕伸手接了過來,“不過這太多了,我待會兒拿碎銀子換給你,這蟾蜍還挺可愛,剛好擺在我家店裡招财,嘿嘿。”
見她喜歡,林淩也高興了起來,“這還是我當初在華……集市上一眼看中的呢。”她把華翎兩個字吞了下去。
錢裕沒有聽出來,拿着擺件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這财神爺來得是時候,我家的飯館正要開到城裡去呢,等開張了請你去吃飯。”
“好啊。”林淩笑着答應道。
和錢裕在方正村走了一天,五戶人家一家一家的拜訪過去,越拜訪林淩的心越涼,不是,都不是,沒有一個是師姐。
怎麼會這樣?自己不可能記錯,就是在俞方河旁邊的村子。難道不是前世,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噩夢,沒有師姐,沒有魔族入侵,也沒有魔窟那三年。
林淩渾身發冷,手不自覺的開始抖了起來,連旁邊錢裕在說話也沒有聽見。
“你怎麼了?”錢裕注意到了林淩的異常,關切的問道,“沒事吧?”
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林淩驚醒過來,将抖着的手偷偷的藏進袖子,勉強笑了一下,“沒事,可能是走太多路了,有點累着了。”
林淩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錢裕擔憂的想要摸摸她的額頭,林淩往後躲開了,又不死心的問道,“隻有這五戶嗎?再沒有姓薛的女孩兒了嗎。”
她這問得算是十分不禮貌了,帶着她走了一天,自己有什麼騙她的必要呢?可看林淩臉色蒼白,錢裕實在不忍心,她找的人對她一定很重要吧。皺着眉頭,錢裕努力思索起來。
“對了!”錢裕想到了,“以前還有一戶姓薛的,不過我小時候就搬到城裡去了,那家的女兒和我差不多大,好像叫薛什麼雪。”
是薛兆雪,林淩的眼睛亮得驚人,一眨不眨的盯着錢裕。
錢裕有些毛骨悚然的後退了一步,林淩這表情看起來,像是餓了一個月的人面前出現了一桌盛宴,恨不得立馬就撲上去。
“薛什麼雪?你知道她家住在城裡哪裡嗎?”林淩語速飛快的問道。
“不記得了,我要回去問問我娘,那戶人家搬走的時候我也還小。”錢裕撓了撓腦袋。
“我們現在去問吧。”林淩轉身就要往錢家的飯館走。
“欸,欸,等等,你看看這天色,天要黑了,現在問到也沒有用,今天也去不了,不如你明日一大早再來,再晚就坐不上船了。”錢裕拉住了林淩。
“我可以不回去,今晚我就住在方正村,明天一大早就進城。”林淩十分執着。
“我們方正村哪有客棧,大小姐,這天黑了外面危險得很,你還是趕緊去河邊坐船吧。”錢裕拉着林淩就要往河邊走。
“有什麼危險的,我不怕危險,我可以在你家住嗎?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錢。”林淩定在原地,不願意跟錢裕去河邊。
“哎呀,這不是錢的事情,你别看我娘看起來和善,可是不準我帶人回去住的,我們村的人都不會讓外人借宿的。”錢裕急了,湊近了林淩身邊,“難道小河沒有跟你說過嗎!”
“說過什麼?”林淩回過頭來。
“原來小河沒有告訴過你啊,看來你們真的隻是普通朋友。”錢裕有些高興,但下一秒表情就嚴肅了起來,看了看四周,才朝林淩招手示意她再貼近一點。
“我告訴你你可不準說出去,我是看在小河的份上才跟你說的。”錢裕神神秘秘的說道,“我們這裡,晚上有扒人皮的怪物。”
“怪物?”林淩立刻就警覺了起來,難道是魔族,“什麼樣的怪物?”她問道。
“沒人見過,”錢裕低語道,“隻知道喜歡在夜裡出沒,殺了人會把人皮都扒掉,那血流了一地,将莊稼地都染紅了,血淋淋的,可吓人了。”
“你見過嗎?”錢裕的描述惟妙惟肖,聽起來就像是親眼所見。
“哎,呸呸呸,可不許這樣說。”錢裕連呸了三聲,又逼着林淩呸了三聲,仿佛把晦氣呸掉了才安下心來,“我沒見過,我聽我娘說的,所以晚上不能待在外面知道嗎?”
林淩卻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如果這和魔族有關,将會是一條關鍵的線索,“既然這麼危險,你們為什麼不搬走,我看住在這裡的人也沒什麼異樣。”
“而且,”林淩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真是怪物,為什麼不上報官府派人來捉這個怪物呢,仙界在凡間有駐留地,你們也可以去求助。”
錢裕無奈起來,“你真是,吓不住你,我看不說清楚你是不想走了。”她看了看天色,“也罷,還有一點時間,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我們往河邊走,你答應我聽完就回去我才說。”
盡管有些不情願,但錢裕這裡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小河肯定不會說,要是去問村子裡的其他人,自己說不定還會被趕出去,林淩想了想,點了點頭。
“好,一言為定,你跟我拉鈎。”錢裕還是有點不放心。
林淩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她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怎麼沒有上報官府,上邊的人來過,還帶了個高僧。”
高僧,想必是福清仙山的仙人,那邊佛門盛行,林淩想道。
“可是那高僧來了也搖頭,說沒有魔氣,”說道魔氣的時候錢裕雙手合十拜了拜,像是怕沾染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然後才繼續說道,“那高僧說就是凡間的怪物,讓官府自己抓。”
“官府找了一個月,什麼也沒找到,漸漸就撤了,隻讓村民自己小心,夜裡不要出門。”錢裕說道,“噢,對了,你知道當時死的那戶人是誰嗎?你肯定不知道。”
若是方正村的人錢裕肯定不會讓自己猜,那說明就是俞回村的了,俞回村,會是誰呢?想到小河一個人住,無父無母,不過那薛老太太也是一個人住,對了,她當時還說了一句都死光了。
“是姓薛嗎?”林淩猜測道。
“你竟然知道。”錢裕驚訝道,“你也看出來了?就是那薛老太太的女兒一家,一家三口,都活生生的被扒了皮,死在了村子外的地裡,可憐那小孩也才剛一歲。”
“她男人去看的現場,當時一口氣沒提上來也跟着去了,最後還是薛老太太自己一個殓了家裡四個人,她提着氣呢,辦完喪事就病了,頭發也全白了。”錢裕唏噓道。
竟然是這樣,可是,林淩不解道,“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吧,為什麼現在還影響這麼深。”
“我還沒說完呢,”錢裕示意她不要打斷,“後來又出過兩起,一起是十五年前,一起是八年前,都是不信邪晚上外出的。”
“一個是做莊稼的漢子,身強體壯,想着把地鋤完再回去。還有一個是回娘家的母子兩人,晚上趕路,都被扒了皮。”錢裕小聲說道,“聽我娘說可吓人了,後面那個她去看了,回來半個月沒吃下飯。”
“那怎麼不搬走?怪物抓不住,搬走總可以吧。”林淩皺起眉頭。
“哎,搬家哪有那麼容易,城裡的宅子一般人家可買不起。而且這怪物隻在晚上出沒,這麼多年才出來一回,大家都覺得自己不會撞上。”錢裕說道,又看向林淩,“隻有你這種外鄉人會在外面傻乎乎的晃,也沒人提醒。”
錢裕停了停,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出來,“而且有人覺得怪物扒了人皮就走了,若是扒外鄉人的皮當然比扒本鄉人的皮好,你知道吧。”
和煦的春風微微拂過,從領口和袖子鑽進衣服裡,林淩卻覺得渾身冰涼。她在俞回村這幾日,幾乎見過整個村子的人,可除了小河耳提面命不許在外過夜,還有薛老太太隐晦的提過天黑鎖門,那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漏過口風。
也許他們覺得她是隐世高門弟子,有自保能力吧,林淩捏了捏手心安慰自己,可掌心也一片冰涼。
人人都像披了層人皮的怪物,就像前世,前世,所有人的嘴臉都變了,就連自己敬愛的娘親,師姐明明是護衛仙界的大英雄,可他們……
沒關系,隻要找到師姐,找到師姐就好了,林淩心下默念,渾渾噩噩的往前走着。
以為她被吓到了,錢裕懊惱道,到底還是小姑娘,“你不許告訴小河我跟你說過這些,知道嗎?”她拉住了林淩的胳膊叮囑道。
林淩麻木的點了點頭。
“哎呀,不行,你這個表情,他一看就知道不對勁。”錢裕很不滿意,手捧住了林淩的臉,兩個拇指拉着她的嘴角延向兩邊,“你給我笑,笑知道嗎?”
林淩一向反感陌生人的觸碰,此刻卻沒有力氣躲開,她順着錢裕的力道,扯出了一個微笑。
“怪滲人的。”錢裕松開了手,“算了,你還是面無表情吧,小河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沒找到人心情不好。”
林淩點了點頭,見錢裕松開了自己的胳膊,用力跨步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