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别的什麼,而是因為她喜歡,她願意。
尋常女子在她這個年紀早該成親了,但她還是截然一身。她身子骨不好,從娘胎裡就帶了病,叔叔嬸嬸拜托周錦悅請禦醫都請過好幾回了,隻是一直治不好,隻能續命。
看過的大夫無不說她是早夭的命,活不了多久。
請大夫的動靜大了,再怎麼遮掩,她的病也還是傳了出去。
她的病傳出去以後,憑着她的家世和财富,也有不少人來求娶,但主要是周錦霖自己也不想嫁。家裡人疼惜她體弱時日無多,便也由着她了。
她上輩子被困得死死的,隻大略知道,這位品性高潔的堂姐,最終還是沒能活過三十歲,具體在哪一年仙逝的,卻是不清楚了。
思及此處,周錦悅眼裡不免帶出了幾分同情。
周錦霖對她忽如其來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沒有多問什麼,隻領了她去學堂。
周錦悅想向周錦霖打聽一下陸裕川的事情,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和陸裕川的親事還沒有确定,也沒有大肆宣揚,她一個閨閣女子,貿貿然的問起一個男子難免有些奇怪。
但周錦悅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大姐,我記得陸家的二公子似乎也是在這裡上學?不知姐姐對他有多少了解?”
周錦霖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她突然問起那一位。
但周錦霖修養到家,也沒有過多的詫異,隻是道:“是啊,陸二郎也是在這裡上學的。妹妹怎的突然問起他來了?”
周錦悅含含糊糊的:“那什麼,父親之前說讓我嫁給他......”
周錦霖吃了一驚,“什麼?三叔怎會如此決定?”
周錦悅拉拉她的袖子,裝作羞怯的模樣:“也隻是有這個意思,還未定下呢,姐姐莫要張揚。”
周錦霖自然不會多嘴,隻是心中覺得三叔實在不怎麼靠譜。
但她作為書院的先生,不好說學生的不是,并且她也不是教導男院的,對他本人不太了解。所以隻是非常客觀的說出其他人對陸裕川的看法:“我與男院的學生接觸不多,隻是聽聞坊間對他的評價不大好。”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三叔有打聽過他的為人嗎?”縱然不應該因外界評論來對一個人妄下定論,但隻要稍微留意,疼愛女兒的人家也不會做出這個決定呀?
女子的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周錦悅默了默:“嗯,我也聽說了,但這其中另有内情,我不便與你在此時細說,待無人時我仔細說與你聽。阿姐,你告訴我便是了。”
周錦霖聞言便不再多言,隻老實道:“雖說陸二郎在坊間名聲不好,但我聽聞,他從前并不這樣的。”
“他以前也是十分優秀的少年郎,文武雙全,聰慧俊秀,人人見了都是要誇上一句的。”她歲不教男學生,但是幾位先生之間,也會多有交流,她從其他先生的嘴裡聽到過隻言片語,且褒貶不一,并不都像坊間傳聞說的那樣。
那是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呢?
周錦悅想繼續追問。
但周錦霖擡手一指前方:“好了,到地方了,錦妍也在裡面,你落下不少課程,若是中間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她,”她想到周錦悅和周錦妍兩人的關系,又補充道:“若是不太方便,也可以來問我。你是知道我的住處的。”
她似乎知道周錦悅想問什麼,繼續道:“你再問我,我也不知。我所知道的,也不過就是些坊間傳言。但我們評判一個人,不可因‘坊間傳聞’來作為标準,你想知道什麼,可以自己去尋求答案。”
周錦悅也知道自己這會兒沒法從這位堂姐這裡在問出什麼東西,隻好乖乖點頭。
令她欣慰的是,周錦霖并沒有一下子就否認陸裕川的為人,可能是周錦霖的品性讓她并沒有随波逐流去诋毀一個人,可能是她作為女先生的習慣使然,也可能是因為她能看到陸裕川的另一面。
不管是哪一種,周錦悅都到很開心。
但是同時,她也對陸裕川形成如今性格的原因有着深深的疑惑。
她一指堅信陸裕川是個好人。
但是一個好人,為什麼會這樣的聲名狼藉?為什麼和陸首輔的矛盾那麼深?為什麼他的臉上會有那麼長的一道疤痕?
周錦悅很想盡快去見他,更深的接觸他、了解他,得到這些答案。
書齋裡有三十幾個女子,這會兒還沒有上課,大家便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閑話。
雖說衣着都是統一的學子服,但是還是能看出細微的差别:一些人肆意談笑,從容不迫;一些人埋頭看書,沒有一點閑适姿态。
似乎有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存于人的心裡。
她們說着,免不了要說起周錦悅,畢竟在場學子中,除了白瓊意,她的身份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