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色總是暗得很早,付西漫順着人行橫道走路回家,周圍是一片車水馬龍,她出門時穿的衣服并不少,這時候卻無端感覺到冷,寒意像是從骨頭縫裡溢出來的,無論如何沒法捂熱。
她怔愣地出着神,連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小區樓下也不知道,夜風又大了一些,吹得她兩頰泛起了細密的疼。
單元門外面有個年輕的孕婦,手裡牽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散着步。那男孩正是調皮的年紀,總是喜歡掙脫孕婦的手往一旁幽暗的草叢邊跑,然後蹲下盯着照明燈上不斷飛舞的蚊蟲,晃動腦袋好奇地看個不停。
付西漫聽到孕婦呼喊男孩的名字,說那邊太黑了讓他快到媽媽身邊來,男孩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媽媽,蹲在原地無動于衷。
付西漫跟男孩離得近,燈照亮他嫩白的小臉,還有那雙圓溜的大眼睛,裡面閃動着稚嫩孩童對這世界上所有事物的新奇與向往。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沖男孩伸出了手想把他拉起來:“小朋友,你媽媽在那邊叫你。”
聞言男孩轉過臉來,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付西漫,确定她不像壞人後才拉住了她的手,接着站起來兩隻手在膝蓋上拍了拍。
“阿姨,我的手上很髒,我跟你說,你回去要記得洗手哦。”男孩模樣認真地望着付西漫說。
“既然是你的手髒,那為什麼要我洗手?”她疑惑地問。
男孩一本正經道:“因為阿姨你剛才拉了我的手呀,所以你的手也髒了。但是我沒關系,我的手反正每天都是髒的,可是你那麼幹淨,你就被我污染啦。”
付西漫被他天真的話語逗笑起來,孕婦小跑着從一旁趕過來,一把揪住了男孩的耳朵:“都說讓你不要亂跑了還不聽話,我現在都追不上你了,你個小兔崽子……”
男孩哎喲地叫了起來,連忙求饒說媽媽我知道錯了你快放手,耳朵要斷了。
付西漫面帶笑容跟這對可愛的母子說了再見,轉身準備進單元門。
一個渾身裹着黑衣的男人擦着付西漫的肩膀經過,腳步匆匆朝前疾行。她不經意間察覺到了什麼,眼神向後一斜,夜間小區裡的可見度很低,但先前孕婦和男孩站着的位置恰好有顆燈,昏黃的燈光從男人身側掃過,閃出他握在手裡的一道銀白陰森的光。
付西漫眯了眯眼睛,她潛意識裡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怪異的感覺莫名油然而生。
而男人步伐未停,他對準的方向正好是那對母子。
很短的時間裡付西漫反應過來了什麼,她的大腦混沌了一瞬,都來不及思考,她最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擡腳追上了男人的身影,同時提高音量對不遠處那對母子大喊道:“快跑!他手裡有刀!”
她話音剛落,男人的身形頓了頓,緊接着陰冷的目光朝她投來,她也徹底看清了男人手裡的确緊握着一把水果刀。
付西漫停下腳步,不過幾米的距離,她勉強鎮定下來和男人短暫對視了幾秒。她原以為男人會先對她出手,沒想到男人隻是對着她輕飄飄晃了晃手裡的刀,那警告的意思很明顯——我的目标不是你,别多管閑事。
那個孕婦聽見了付西漫的聲音,自然也發現了意圖行兇的男人。她懷着孕,肚子已經很大了,身邊還站着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孩子,很明顯兩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吓得呆住了,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孕婦慌張地拉着男孩的手,捂住肚子艱難跑了起來。
男人這時不再看付西漫,捏住刀緊随母子其後,母子倆速度很慢,眼看就要被追上。
刹那間付西漫不知道從哪生出來的勇氣,她大步沖過去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角拼盡全力将他拽倒在地。男人在被拉住的同時也反手抓住了她的腿,她重心不穩立刻摔了下去,男人的刀脫了手飛出去掉落在前方的花叢邊。
男人面部朝下砸到了頭,趴在地上好半晌沒緩過來,所幸付西漫隻是摔到了後背沒什麼大礙,但她衣服穿得厚身體不夠靈活,隻能手腳并用爬了起來就跌跌撞撞朝花叢走,想過去把刀撿起來。
男人這時在付西漫身後怒罵了一句髒話,捂着頭站起身來對着她的後背就是惡狠狠的一腳,這一腳力道極狠,她被踹得甩飛出了好幾米,落地瞬間就感到眼前發黑,喉嚨裡堵着一口腥甜。
付西漫後背痛到痙攣,半點動彈不得,她的視線越來越暗,隻能隐約看到前方那對母子的身影總算已經跑遠。
她腦子裡原本胡亂想的事情很多,但在那一刻又隻剩下了一個——幸好母子倆跑出去了。
男人重重喘着氣走到付西漫身旁,見那母子倆已經跑遠,而罪魁禍首就是倒在地上這個被他踹得半死不活的女人,他二話沒說擡起她的臉就甩下了十成力道的一巴掌。
付西漫的半邊臉很快高高腫起,血絲從唇邊溢出,她耳邊陣陣嗡鳴,似有驚雷乍起,再也無法分辨其餘的聲音。
男人嘴裡不停罵着污穢的髒話,又蓄力在付西漫腰上踹了幾腳,她的手指摳進地面的縫隙,疼痛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她說不出話,隻能嗚咽着發出幾聲斷續的悶哼。
男人仍覺不解氣,他很快撿回了花叢旁那把刀,把付西漫的頭拎起來,淬了口唾沫後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臭/婊/子,讓你壞老子好事,這就是下場。”
鋒利的刀子捅進付西漫的腹部,她的意識越發模糊,察覺不到痛因此沒有半點掙紮,隻是慢慢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從身體裡流出,伴随着濃郁的血腥味,那口梗在她喉頭許久的鮮血也在這時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