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壓抑抖動的氣息繼續言道:
“直至現在,我們也沒有她的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夫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她特别激動的回來與我說,她遇到了一個和馨崽長得很像的女孩子。不僅眉目相似,身型無差,連聲音也像。”
老人望着她的臉,悲流襲遍了他的眸色:
“她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去參加你的婚禮。那時,她捧着手機裡你和莫老師的結婚照看了很久很久,然後一個人悄悄抹着眼淚。我知道,她想馨崽了。或許可以說,她沒有一時不想着馨崽。想着馨崽大學畢業工作,想着馨崽結婚成家,想着馨崽懷孕生子……即便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但我和她都知道,馨崽的失蹤是我們這輩子都走不過去的坎。”
原來當時初次見面時程教授會露出那樣炙熱的目光。
原來在看到她與莫許婚禮照片時程教授微微紅了眼眶……
小小卧室裡填滿了曾經的主人遺留下的幸福碎片。一家三口的水彩塗鴉,字迹端正的生日祝福,還有那張還未來得及送出手的母親節賀卡。
那一定是一個在滿滿愛意裡長大的姑娘。
“我夫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常常情緒激動不吃不喝滿世界找女兒。我的請求或許有些失禮,但實在是沒有别的辦法……”
老人懇求道:
“小願,你能不能……能不能裝作是馨崽,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遮光簾緊緊掩蓋着天光。
窗簾杆的縫隙中偶有漏網之魚,直射在天花闆上,形成一道道銳利的光痕。
老者白發散亂的躺在床上。
紅腫的雙眼虛弱的半眯着,眼縫中晶瑩的淚光隐隐閃爍。幹涸的淚痕在枯皺的皮膚上留下了淺淺白印:
“馨崽、馨崽、馨崽……”
即便聲音沙啞,她依舊不停念着一個名字,反反複複,無休無止。
房門被輕輕打開。
躺在床上的老者陷入意識到漩渦,并沒在意走進房間的人。
隻聽嘩的一聲,窗簾被拉開。
無數天光争先恐後的湧了進來,瞬間照亮了一切。
也包括站在窗前的人。
“媽媽,你還不起床咯,太陽都曬屁股了。”
老者幹裂的唇一顫,聲音止在了喉嚨。
她艱難的睜開眼,緩緩扭過頭,望向窗邊的人。
穿着黃色格子裙的少女紮着兩個麻花辮。
雙眸閃爍着靈動的光澤,秀麗的眉毛俏皮挑起。
她記得。
那件裙子是她為少女裁布定制的。少女以理想的成績考上了大學,她特地買了少女最愛的黃色格子布做了一套漂亮的連衣裙,作為少女上大學的禮物。
“馨崽啊……馨崽、”
老者伸出幹枯的手,努力的想抓住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境裡的身影。
可這次與曾經不同,那身影不再是虛空,不再是幻境,不再是泡影。少女握住了她的手,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少女的體溫。
“媽媽。”
少女喚着她:
“爸爸都做好飯啦,我們出去吃飯咯。”
老者被扶起身,她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身前人,片刻不離。
所有悲望化作欣喜,笑顔中混淆着痛楚。
她一把抱住了少女放聲大哭:
“你去哪裡了啊,馨崽、馨崽、媽媽好擔心你啊,我的馨崽……”
“我去同學家玩啦。”
少女輕輕拍撫着她的背,似是吞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哭腔,接着道:
“對不起媽媽,我回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