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宮主客氣了。”
葉含秋身後的一衆随從,女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教主什麼時候這般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了?
雲阙山莊門前玉階上,幾人堪堪駐足而立,為首兩鬓斑白者自是正道第一大派玄道派掌門沈千仲,而方才出聲的,便是這山莊主人單懷卿。
他負手而立,像是被葉含秋這句話寬慰到了,微皺的眉頭這才松開,而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拿一雙黒沉的眼瞳無聲打量着站在門外的九華教教主。
敞亮天光之下,葉含秋背光而立,黑發半束被手中輕搖的折扇引得翻飛,紅衣為底,金衫為袍,襯的那昳麗的五官越發張揚瑰豔,他站姿随意慵懶,動作間并無一絲一毫刻意,仿佛将矜貴刻進了骨子裡,恍若天上烈陽谪仙人,不過來人間走那麼一遭。
九華教教外事務一向由五大護法代理,教主露面的機會很少,越少,人們的揣測就越多,陰晴不定,陰險狡詐,陰冷惡毒,陰盛陽衰,說什麼的都有。
但見人言語談吐皆為上乘,卻與傳言中大不相同。
單懷卿想到自己的計劃,心下沒來由的沉了沉。
體态這方面,葉含秋可是被酒吧經理按頭狠練過,美其名曰:提高自身綜合素養。
其實隻是為了勾搭更高質量的男女人買酒。
不過,那時的确下了苦功夫,一套章法已經熟練到是每一塊肌肉的條件反射了,即便身上刺入再多探究的目光,葉含秋依舊閑哉舒适。
他的視線慢悠悠掃過對面每一個人的面龐,驚詫有之,膽怯有之,不動神色者亦有之,最後,葉含秋看向了單懷卿。
“葉某名不見經傳,自是不應計較。打狗還要看主人嘛,不過……”
葉含秋手腕一轉,折扇便将他半邊臉盡數遮掩,隻剩下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輕飄飄的睨了下單懷卿。
“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東西,單宮主可不能再讓他這般苟且了,今日是我不計較,難保明日又咬了誰,麻煩放在哪裡人都是不會歡喜,您說是也不是?”
随從、女婢:果然還是那個小嘴跟淬了毒樣的教主。
這半陰陽半警告的話語着實難聽,像是被人隔空響亮又結實的掴了一掌,單懷卿和他身邊的玄道派白毛老頭俱是一愣,他們身後的一衆江湖人士也在暗中交換眼神。
一時間,偌大的山莊陷入了微妙的寂靜中。
被葉含秋擋在身後的十七敏銳的察覺到周身氣息不對勁,他神色一凜,細瘦蒼白的指尖即刻搭上腰間長劍,腳下往前邁出幾步,默默将自家主人護在牢牢護在身後。
葉含秋正忙着裝逼,被十七一攬,還真就到後面去了。
兩人位置調換,十七也就暴露在了單懷卿面前。
單懷卿幾乎是在十七出現時便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更準确來說,是放在了十七的脖頸上。
那截黑緞,是他親手纏繞上去的。
那時,十七獻祭般上仰頭顱,将蒼白纖細的頸子送到了自己手中,指尖觸碰時,他幾乎能感受到冰涼皮肉下滾燙的血液以及細微的心跳。
“歸來之時,你将生于光下。”
十七脊背彎曲,跪在地上,漠然無波的嗓音低低回應:“是,主人。”
如今十七既能在葉含秋身前侍候,定是獲了不少他的信任。
單懷卿擰眉,盡量忽略心中的那股不适,自己的大計将成,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一個攥在他手心的十七而已,又有什麼可恻隐的?
想罷,他又松開了眉頭,維持着他一貫的溫和儒雅模樣,溫聲開口:“葉教主教訓的是,但一個小厮而已,不值得你我浪費這時刻,快快進來,一同用飯。”
根深蒂固的觀念沒法在一時一刻改變,在場一衆江湖人士當然免不了俗,在他們眼中葉含秋隻是個邪魔外道,怎會參加風光霁月的角逐盛會?
但單宮主的面子必須得給,于是他們紛紛揚起不太自然的笑,七嘴八舌的勸這位葉教主入内,即便有些僵硬,但總歸将這尊大佛請了進去。
大堂内雕梁畫棟,暖玉點綴期間,頗有點仙氣缭繞之感,其間早已布置妥當,玄道派掌門沈千仲坐首位,兩個次位分别給了單懷卿與葉含秋,其餘人分坐兩側。
縱使他們有所不甘,但也隻能忍着。
單懷卿起身環視四周,見人都齊了,便擊了三下掌,一衆身着白底輕紗的嬌豔女子手捧金盤,為在座的每一位來賓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