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
郊外。
這邊距離句芒山很近,花自落知道這裡。
白滿川的那位夫人就住在山腳下。
關于這個女人,花自落知道的并不算多,白滿川将她保護得很好,就連樓主也不允許他們去打擾人家。
花自落隻知道她似乎久病在床。
真是奇怪。
丈夫已經是聞名天下的神醫了,夫人卻病恹恹的。
得意樓中,輕功最好的就是花自落,她的輕功好到就算是時玄蘭都不一定能察覺,這也是她能憑借弩箭與機關術就能位居得意樓第二的一個原因。
因此跟了一路也并未有任何被懷疑的地方。
句芒山下有一座庭院,很清靜,但是人卻不少。
裡面的人都是時玄蘭幫忙撥過去的,基本上都是得意樓的人,說是為了方便照顧人,白滿川很信任時玄蘭,并未有過任何反駁的意見。
——但花自落總覺得若要說成監視也不為過。
像這樣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和坐牢又有什麼區别?頂多就是舒服一點罷了。
此刻還是白天,花自落不能太過靠近這個庭院,然而她對這裡總有一種隐約的好奇——就仿佛裡面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
她決定還是先回去,等到晚上再來。
這些年來白滿川為時玄蘭研究了不少千奇百怪的藥物,花自落雖然表面從來不過問這些東西,但實際内心中有些懷疑。
具體懷疑什麼,她也說不上來,然而這種懷疑總是無端滋生恐懼讓人皺眉,使人不得不時刻想起。
她回到高樓之下,剛好碰見了也是剛回來的風月恨。
風月恨對她總是沒什麼好臉色,事實上,得意樓這四個刺客——包括以前的明月夜在内——都是互相不搭理的,或是因為合不來,或是因為心中有傲氣……總之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獨來獨往倒是沒什麼不好的。
好歹自由很多。
自由。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想到這個詞。
或許她的内心是十分向往自由的,但此時此刻,她距離自由還有許多的路要走。
相顧無言之下,她與風月恨各自待在一邊。
花自落好整以暇的靠在牆上,暮光打落在她白皙細膩的皮膚上,而她悠閑地眯着眼看向坐在一邊的風月恨。
這個女人,說實話她是不太喜歡的——她對于某些東西實在是太執着了,執着到被反噬,久久不能進步,這在花自落眼中其實是很愚蠢的。
然而有時她也很佩服風月恨。
——怎麼能有人平等的仇恨所有人?
風月恨就能。花自落知道,這個女人甚至敢于仇恨于他們樓主。
時玄蘭。
她隻是不表現出來罷了……畢竟如果表現出來的話,就要死了呀。
風月恨還沒有蠢到那個地步。
有時花自落覺得自己了無牽挂,難免有孤獨之感,但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人偷偷恨着自己,又覺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想着,她低低笑了。
風月恨敏銳的聽見了她的笑聲,皺着眉看向她。
花自落隻是微笑着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向自己的前面:“樓主要回來了。”
果然,五聲之内,有一身形修長的男人帶着木頭鬼臉面具,身後跟着幾個傀儡侍女,進來了。
二人對着他行了個禮。
時玄蘭擺擺手,他的心情似乎還挺不錯,但是他的身後沒有白滿川了。
花自落覺得,他可能是留在那個莊子裡了。
她不免想,句芒山下那座院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因為有面具遮着,花自落無法觀察時玄蘭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應當沒有發現自己逾距的行為。
晚上,花自落悄悄甩開所有人,去往句芒山。
白天這裡就已經很冷清了,如今到了晚上,更加有一種死一般的寂靜,整個莊子裡沒有一盞燈,如同一個大大的墳墓一般,蓋在山腳下。
趁着夜色,她潛入莊子内。
月明星稀,她跟随一個侍女找到了白滿川那位夫人的房間,但卻并沒有看見白滿川的蹤影。
女人死氣沉沉的躺在層層帷幔之後,花自落站在角落裡,隻能看見一團壓抑的陰影。
就好像那裡躺着的已經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死人,一具屍體。
撥開珠簾羅帳,她終于遙遙看清了那個女人的長相。
很蒼白、很瘦弱、很病态的一張臉,甚至有些恐怖,幾乎看得人心驚。
這樣的一張臉,無論是誰看見了都會很清楚明白的知曉——她病了,并且病得不輕。
可,白滿川不是神醫嗎?
就算治不好,難道便能讓人變成這樣嗎?
花自落不懂醫術,她不知道。
她悄悄的靠近了那個女人,女人躺在床上,沒有動靜。
她凝視着這張臉,良久之後,她的心中好像突然有人說話。
女人要死了。
這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直覺,花自落确實不懂醫術,但是她就是覺得,躺在床上的這個女人要死了,無論是再好的藥,再細心的照料,也無法阻止死亡的來臨。
而且這種死亡的陰霾即将降臨——女人也許沒多久就要死了。
隻是這個“多久”到底是多久她也不知道。
花自落又想,也許死亡對于這個女人來說,是解脫。
死沒什麼不好的。
如果是她的話,要這樣每天躺着被别人擺弄,那還不如死了。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花自落敏銳的捕捉到了那些動靜,她輕輕翻窗出去,月色下,她看見了白滿川。
白滿川并沒有發現她。
“吱呀”一聲,白滿川輕輕推門而入,花自落半蹲在屋瓦上,沉思片刻選擇了悄悄離開。
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