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吹響那隻凄厲的竹哨,忽然,一隻手無聲地伸出,掩住了他的嘴巴。
厲輕鴻猛然回頭,幽黑的眼睛瞪着身後的人:“你幹什麼?”
月光下,小丫鬟谷雨迎風俏立,輕聲問:“小少爺,你不是很讨厭那個小藥童嗎?他現在要被放走了,你又為什麼要阻攔?”
厲輕鴻死死咬着白牙:“少主哥哥要和他一起走了!”
谷雨憐惜地輕歎了口氣:“小少主隻是去去就來,他的家在這兒,怎麼會跟這些陌生人走?”
厲輕鴻嘶聲叫:“萬一呢,萬一少主哥哥就是很讨厭這裡呢?他很喜歡那個小藥童的!”
谷雨蹲下了身子,眼睛有點兒紅:“不會的,小少主不會丢下你。”
厲輕鴻瘋狂搖頭:“不,我要叫我娘,叫她殺了那些人。這樣少主哥哥就不會走了。”
谷雨看着他:“可小少主會很生你的氣。”
厲輕鴻怔了怔,低喃:“不……他不會記我的仇的。”
“你現在放了他們走,小少主會高高興興回來,然後很快就忘記那個小藥童。”谷雨柔聲道,“可若你将他們害死了,小少主就會心裡總想着他,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厲輕鴻手中的竹葉哨本已再度舉到了嘴邊,可是聽了這句,卻身子一顫。
半晌,他終于跺了跺腳,将小哨猛地丢在地上,踩了個稀碎,轉身狂奔而去。
……
前途一片暗黑,成排的野草和灌木在衆人身邊不斷後退,遠方漸漸顯出一片幽黑山谷,隐約的黑色霧氣在邊緣彌漫。
元清杭猛地刹住腳,伸手攔下了衆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
“前面是毒瘴帶,你們先服下這解毒藥,才能穿過去哦。”
幾個人面面相觑,為首的大師兄咬咬牙:“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是要害人?”
元清杭身量不過七八歲,昂着頭看他還有點吃力,搖了搖頭:“害你們?明天紅姨一來,新的毒藥喂下去,還輪得到我下手?”
那幾個人還在猶豫,木小七已經沉默着伸出手,接過一粒藥丸,張口吞了下去。
元清杭笑眯眯看着他:“真乖。”
看着幾個人都将信将疑地服下藥丸,他才拍了拍手,帶着衆人鑽進了山林。
一進密林,遮目的黑色魔氣就擋住了身前數尺,頭頂上的月光透過山中樹木和霧氣,也變得迷離撲朔。
這中山野中滋生的魔氣适合魔宗修煉,可是對于仙宗來說,那就是天然的毒瘴,吸入多了,極容易胸悶氣短,逐漸昏迷。
幸虧有元清杭給的這粒藥,一群人才行動無礙,戰戰兢兢跟在元清杭身後。
前面,元清杭身子靈活無比,在樹叢中穿行,向着山中越進越深。
整個魔宗地界幅員遼闊,盛産各種毒花異果,也不乏魔氣死物聚集。
仙宗各門派所居之地,和這裡相距甚遠,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近幾千年間,情勢卻發生了變化。
天地間,原本充沛的靈氣逐漸稀薄,靈脈凋敝,上古時期的渡劫、飛升早已絕迹,出竅、合體等也罕有人突破。
靈氣不足,魔氣卻此消彼長,不少人無法踏上修仙之路,自然慢慢開始尋求他法,魔修漸漸勢大。
魔修日益增多,體系和心法也逐漸成熟,一些天資出色的散修自創門派後,甚至出現了可以和金丹境比肩的魔丹境大拿。
多年波濤暗湧後,魔宗中更是出了一位驚才絕豔、恣意邪氣的人物,元清杭的舅舅,元佐意。
自從他橫空出世後,魔宗和仙宗的紛争就開始嚴重激化。
幾番恩怨交纏、數度腥風血雨後,元佐意身死道消,剩下的魔宗舊部也都退守魔界,和仙宗屬地隔了一道天塹山脈,彼此不通往來。
護界大陣開啟後,要想穿越,隻有通過特定的小型傳送陣。
元清杭掌心握着一個小羅盤,按照熒光指針的方向,來到了一棵巨大的樹木前。
大樹立在空谷中,參天挺拔,四周垂下條條雪白氣根,牢牢紮進地下,氣根密匝,圍在大樹四周,宛如一個牢籠,格外詭異。
元清杭示意衆人停下,單獨對着木小七招招手,把他拉到一邊,遠離了衆人。
“待會兒你們穿過這裡,會被傳送到魔界和仙宗接壤的地帶,自己回去吧。”他看着木小七,溫和地笑了笑,“這些天我害你受苦了,别生氣啦。”
不管怎樣,這個原來的身體可是幹過不少惡劣狠毒的事的,也得說聲應該的抱歉。
木小七靜靜站在那兒,一身月白色衣袍随風輕動,上面的靈芝紋翻卷着,宛如簇擁着層層浪花。
雖然年紀尚小,可依稀氣度從容,宛如一株幼小的修竹。
他一雙眸子幽黑發亮:“為什麼放我們走?”
元清杭秀眉一揚,笑吟吟道:“我玩膩了不行嗎?再說,這不是怕你十年後來報仇嗎?”
木小七神情古怪,低聲道:“你才不會怕呢。”
元清杭哈哈一笑,忽然想起什麼,小聲道:“對了,問你一件事啊——你聽說過甯奪這個名字嗎?”
木小七一怔,神色愕然:“那是誰?”
“據說是劍宗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元清杭苦思冥想,“你們仙宗名門中有什麼厲害的小苗子,難道不是從小就聞名天下的嗎?”
木小七搖搖頭,神色不似作僞:“劍宗是有甯姓的長輩仙長,可并沒聽過什麼小弟子叫甯奪。”
元清杭撓撓頭。
這小朋友果然不是男主呀,既然如此,那以後應該後會無期了。
木小七低下眼簾,躊躇了片刻,才低聲道:“你以後……不要再為非作歹,更不要随意戕害别人性命。不然,十年後,我還是會來找你的。”
元清杭啼笑皆非:這小朋友,怎麼管這麼寬呢?很中二啊!
“來找我幹什麼?”他笑道,“想被我脫光衣服,再綁起來?”
木小七如玉的臉龐漲得血紅,怒道:“下次換我綁你才對!”
元清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哦,我等你啊!”
木小七瞧着他神氣活現的臉,暗暗一咬牙:“總之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