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便又點頭敷衍,說出他知曉的唯一劉姓宗室:“劉向可為禦史大夫。”
班氏兄妹大松一口氣,如此一來,三公便分别由出身寒門的大儒、外戚王莽與劉姓宗親分任,明面上總歸好看些。
午後,班華命閹人傳來幾樣清爽時蔬、一盅湯餅,天子心不在焉,隻以手撐頭怔怔愣神。班華連哄帶勸,他才胡亂吃了幾口,完後便說,要見百裡燕。
近來百裡将軍得寵一事,宮中都已傳遍,就連太後也有所察覺,曾旁敲側擊向班華問起。班華隐約知道百裡燕“得寵”并非因傳聞中那種事,十有八九仍是與王莽有關,怕不是天子有意親近他人、以求王莽懊悔回頭?
既然天子當她面提及此人,她便直言提醒道:“亞聖有雲: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君上若于大司馬有意,何須假手他人、畫蛇添足耳?”
不料天子聞言讪讪紅臉,慌得語無倫次:“朕何時……啊?你這話何意?朕不知你說的……朕有正事吩咐百裡将軍,正事!”
班華擡眉眨了眨眼,笑笑便告退了。
百裡燕來時穿着另一身騎服,顯然也洗換過了。劉傲将他招至身前,勾肩搭背與他耳語道:“上回那事,你查得很好;朕另有一件要務,仍需你機密行事……”
上回那事,分明隻查了一半。百裡燕得到當年太子侍從名單後上呈天子,天子一看全是熟人,急忙命他“暫且放放,日後旁敲側擊則可,勿令大司馬警覺”。
如今又要他去大司馬府潛伏窺視?百裡燕心思單純,對天子曲折心境一無所知,雖十分不解,卻仍衷心不改、使命必達。
當晚,百裡燕着一身夜行衣、臉罩黑紗,輕身爬上大司馬府屋頂。
天子囑咐他“留心觀察府中人員就寝安排”,看大司馬可與誰人同房共枕。他從上燈守到滅燈,見府中除仆役、老妪外,隻一名年輕女子;可這女子日落後便回房不出,連晚膳也不曾與大司馬共用,應當不是府中侍妾。
百裡燕不敢掉以輕心,夜半時他趴在大司馬寝室上頭,掀起一片瓦當,自縫隙往裡偷觑。王莽先是吹熄了燈,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了半宿;後半夜卻不知為何起身,點上燈燭來到桌前。
百裡燕虛眼望去,見他從一錦囊中抽出一絲枯黃的草莖,自斟一杯浸在酒裡;又手持酒杯搖晃均勻,随即仰脖一飲而下。百裡燕觀其神色體态,發覺王莽似乎潮熱難耐,再次躺回床鋪不久,便開始動手撕扯自個兒衣衫。
那草當為一味熱性猛藥,百裡燕思索着,卻見王莽竟褪下亵褲,側身面牆、手上動作起來。百裡燕與一班光棍兒同在軍中打滾幾年,自然知道他這是在做何勾當,便難下眼,隻得小心将瓦片擱下,趴在靜夜裡等他完事。
誰知便等到天亮。這藥好大的邪性!百裡燕聽了半宿壓抑的沉吟,既尴尬,又十分好奇,便趁王莽晨起清洗弄髒的衣褲之時潛進他卧房裡,從他枕下收藏草藥之處取出些許,揣入袖中直奔藥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