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彩出去,兩人進來。呵,撞了個正着。
“你倆倒會卡點,不如等大課間完了回來。”
“老師,我倆去拿教材。”谌俞有正當理由。
“什麼教材拿兩節課?”劉彩好整以暇地問。
谌俞死皮賴臉,湊上去給他賣萌。
“行了,小兔崽子,這一天天的。”劉彩揮手把學生的臉隔開,他最擅長的就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别耍寶,先去操場上大課間。”
有人笑嘻嘻提醒:“彩老師,這周高三模考,咱們高一高二是沒有大課間的啦。”
班主任要回去補覺,還正大光明的:
“那你們沒事别去辦公室煩我啊。”
有人回他:“跟誰稀罕搭理你似的。”
才睡醒的後排同學窸窸窣窣地笑。
齊恩把教材放回座位上,雖然動作不大,旁邊的高玟還是擡起睡得迷糊的頭:“回來了?”
“嗯。”齊恩把拐杖靠着牆壁,從她身後繞過,扶着桌沿小心坐下,“我吵醒你了?”
“沒有,我的生物鐘就是這樣,上課睡覺下課醒。”高玟揉了揉眼,“要不要去買水呀?”
“真不巧,我們剛剛買完。”前座的谌俞聞言回過頭來,炫耀着手裡的冰鎮可樂。
“話說,咱們的另一個同桌呢?”齊恩問,“怎麼不見她人?她不會還在醫務室吧?”
“袁禮米?”高玟拍他,“谌俞,問你呢,不是你和學生會那位大小姐送她去醫務室的?”
“不在醫務室躺着嗎?我就回來陪齊恩了。”
“陪?人家用你陪嗎?”谌俞的同桌插一句。
“就是!”另一個男生勾住谌俞後頸,“你這個狗,真是見色忘同班同學,袁禮米平時可沒少給你抄作業!你就把她一個人放那兒。”
“不然我現在過去給她磕兩個?撒手撒手,你要勒死我了!齊恩不也是咱同班同學嗎?”
齊恩過意不去,再次站起身去拿拐杖:“袁同學好歹因為我才暈倒的,我去看一看她。”
“我陪你我陪你。”高玟摁住剛要開口的谌俞,“小樣兒,這回總該我陪齊恩了吧?”
“得,你們這搞得,好像齊恩是個香饽饽。”
“把好像去掉。”齊恩臭屁地勾了勾唇角。
醫務室就在教務處對面。這又是老地方了,對齊恩來說——她剛從溫書記的會議解放出來。
高玟一路上像打了雞血,緊緊挽着齊恩另一條能活動的手臂,逢人就瘋狂打招呼、使眼色。
不少同學認出她旁邊的正是今日的風雲人物,竊竊私語的有,光明正大搭話的也有。
齊恩一路上給人簽了四五趟,合照什麼的倒是婉拒了。溫主任說過,讓她在學校裡少擺架子,而且再這麼耗下去都要打上課鈴了。
到了校醫務室,一瞧躺在床上的女同學。袁禮米正蒙着腦袋睡覺呢,口水都流到枕頭上了。
兩人和值班老師面面相觑,這是明着逃課吧!
齊恩率先問:“她還好吧?沒磕着碰着吧?”
“她?沒事,就是太激動了。”值班老師說,“血壓一下子蹿上來,是個人都受不了。”
沒事就好,齊恩颔首。老師招呼她過去:“哦對了,我兒子挺喜歡你,讓我要你的簽名。”
她遞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恣意張揚的少女身穿國家隊服,手裡舉着金牌,朝鏡頭展露笑容。
齊恩接過,沒忍住,輕輕歎了一聲。她無意識放緩了聲調,“這都是多早之前的照片了。”
她珍重地撫摸那張老舊照片。
能清楚摸到膠片上的粗糙。
她俯下身,拿起别在衣領的簽字筆。
一筆一畫,真摯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宣布退役那會兒,他哭了三天。”老師當談資說起,“三天啊,不吃不喝也不出房間,家裡人都笑話他,隻是不滑了,又不是……”
她意識到出言不妥,很快停了話。這位前國手卻無比爽朗地咧嘴,甚至到了誇張的地步。
“是啊,有什麼好哭的?隻是不滑了而已。”
高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醫務室的安默沒能持續太久。
一陣突兀的喧嘩聲打破了它。
齊恩和高玟從門裡探出頭去看,驚呆了。
張其薪和另一個男生打鬥到一塊兒。
塵土飛揚,衣角鼓翩。
張其薪跪在那個寸頭男生的身上,面色猙獰,眼眶充血的紅。他攢起拳,又狠砸了好幾下。
那人不甘示弱,翻折上身就要反擊。兩人都挂了彩,規矩的校服被擠皺成大陸的生長邊界。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戰況非常激烈。
值班的老師還沒反應過來,高玟先沖上去攔人了:“張其薪!别打了,你冷靜點兒,這是在辦公樓啊!”
溫主任看到這番情形,臉色驟變。
而市優等生盧俜緩步跟在他身後。
身型颀長清瘦的少年,駐足在逼仄樓道的溢光處,背脊擋住絢而散射的光線。小羊毛卷兒,散淡的褐,看起來比旁人溫順,也遮住眉下那兩朵澄淨如湖泊的眼鏡片。
鏡頭一瞬間放慢。
盧俜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