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葬龍山上一人也無,靜若無人之境。
玄風清前些天出山,往北荒極地趕去,赴好友之約。
伏玉近來時常不見蹤影,神秘兮兮得很,他方才給了徐靖一套做工精良的刺繡玄衣,要徐靖穿上,徐靖聽話更衣,在潭邊等待伏玉。
他頭戴墨玉冠,面相端正陽剛,玄衣包裹着健碩的身材,左腰配一把漂亮的銀劍,高束的墨發狂飛飄逸,陽煦山立之姿真不虛也。
伏玉在另外的屋子換衣,同徐靖玄衣一緻樣式的白色衣裳,小幾個号罷。
白衣黑蛟一出竹屋,便牢牢抓住徐靖的眼。
他一襲白色長袍,微微露出的鎖骨,讓人分不清衣裳更白還是他更白,與伏玉一直穿的黑袍不同,白色更多傳達了伏玉的冷漠、疏離,以及冰水般的潔淨,黑發随意的披散,黑與白強烈的對比襯出伏玉獨特的陰冷氣質,像寒山白雪般誘人接近,即使雪崩之險近在咫尺。
黑白調轉,兩種風姿。
伏玉雙手背于身後,緩步行至徐靖身前,伏玉仰頭望他,眼神的交彙被打斷。
一捧姹紫嫣紅的花闖進徐靖的視野。
“送你。”黑蛟的臉藏在花朵後面,徐靖聞到清甜的香氣,聽見清淩的聲音。
他垂目,視線落在這束花上。
世間竟有醜得如此别具一格的花束!
此花束,色彩千奇混亂,搭配臃腫扭曲!細細看去,縫隙處是被辣手摧殘的枝桠花瓣!
伏玉托着花束較低的位置,徐靖可以看見系的歪七扭八的繩帶,束縛緊張得快将莖稈勒斷,一隻細膩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沾着不知名的褐綠色汁液。
紮花人,是眼前人。
徐靖接過這捧不知含義的花,交接間,粗粝的拇指無意摩挲沾着汁液的手背,伏玉漂亮的臉蛋随之露出。
“伏玉,為何贈花...給我?”徐靖眼若明星,含着一絲火熱。
“你好看。”
徐靖聞言,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又努力壓下上揚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長得不錯,不過容貌乃身外之物,他并不引以為傲,修道之人更重修身修心修行,這還是徐靖頭一回,為自己的好樣貌感到歡喜。
“羲和——”
伏玉輕喚靈劍名字,背後纖長窄薄的劍發出一聲嗡鳴,靈劍出,劍影閃,他将羲和擴至原來的十倍之大,拉着徐靖踩上劍刃,将徐靖的手主動放在自己窄細柔韌的腰上。
“今日帶你下山。”
徐靖粗粝的大掌順勢摟住伏玉的蠻腰,鼻尖貼在他的黑發上,盡是冷冽的氣息。
伏玉操縱靈識意念控劍,劍随心動,羲和帶着兩人嗖地沖上高空。
隻是不知為何,飛得歪來扭去、忽高忽低,徐靖記得初學禦劍之人,才能禦出此種趣味,既驚心動魄又神經緊繃,忽而懸停忽而失重,他趁機緊緊摟住伏玉,俊朗的臉上帶着笑。
羲和劍飛到龍泉鎮上空,伏玉操控着它落地,距離地面還有約莫三丈時,羲和劍突然變小,飛繞兩圈铛铛入鞘!劍消失得防不勝防,兩人疾速墜下!
砰噔!
是肉*體砸到地面的聲音!
行人看去,隻見五顔六色的染布中,緩緩爬出個披發的白衣男,白衣男反手提起一個黑衣男。
陌生面貌的兩人從天而降,詭異至極。
“伏...玉,摔着沒...”徐靖捂着胸口咳兩聲,他們二人落到染布上,沒沾到灰塵,隻儀态稍有些淩亂。比如伏玉,烏發亂了,比如他,玉冠歪了。
黑蛟看向徐靖,抿起的嘴唇打開:“沒有。”
他有些惱意地将羲和拿到手中,略略低頭,并起二指啪的拍到羲和劍體上,黑劍遭受主人毒打,顫抖着發出嗡鳴,表示自己的委屈。
它不是故意撇下他們的!真的!真的!
黑蛟又是一下拍上去,羲和,卒。
伏玉臉朝着徐靖,頭卻轉到别處,他尴尬解釋道:“羲和...它...有時候會忘記我的指令。”
不是他不夠強,羲和就是一把記性不太好的...靈劍。
凡人許久未給他回應。
怎麼?摔壞了?伏玉轉過頭去,對上眼的那一秒,隻見那人彎了劍眉星目,嘴角的弧度極為開朗,真是一笑煦日升。
笑他?還是笑羲和?
徐靖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看,笑起來也是人中龍鳳~馬中赤兔!頗具迷惑性!
可伏玉豈會被區區凡人迷惑,他抿起嘴唇轉身就走,氣得發飛揚、衣振翅。
被抛下的凡人不見失落,寵溺地跟在黑蛟身後,姿态放松。
......
龍泉鎮最繁華的街巷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穿梭其中,鎮上的居民還是頭一回看到兩個仙人似的人哩!白衣青年冷峻如冰雪,黑衣男人風皇如金鐘,兩人樣貌都是頂頂好!
隻是一人黑發糟亂,一人發冠歪斜且拿着醜醜的一捧花,極其有趣好笑,他們看起來多了些凡塵氣息。
伏玉領着徐靖走走停停,買了好些吃耍的玩意兒塞給徐靖,說送給他,他都一一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