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總算松開了他,他翻看手上的破書,問他:“你想看看這個嗎?”
“你怎麼老是偷看别人的東西。”白朝駒壓低了聲音,但也情不自禁地把頭湊過去。
那是本類似地圖的東西,上面仔仔細細畫了黃亭周邊的大小道路,東到處州,西通良州,南達坎南,北至建州。每條道有多少裡,要走幾個時辰,每個時辰要行幾步都記錄地清清楚楚,這簡直是給軍隊行軍用的。
“你,從哪裡翻出來的這東西?”白朝駒驚呆了,他隻是聽師父說過,驿站是傳遞軍事情報用的,也供官員們在行進途中食宿換馬,傳遞文書之類的。但這黃亭驿站隻是個私驿,竟也記錄地這樣詳盡。
或許這地方本來就是官驿,後來沒落了,就被民間接管。
兩人看得認真,空氣中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似乎也人睡不着,半夜起來聊個不停。交談聲越來越大,逐漸激烈起來。
白朝駒猛地站起身來:“他們吵起來了。”他拉着吳明,要他跟自己一塊過去看。
倆人借着燭光,正向有響動的房間一點點摸去,忽地聽見一聲巨響劃破夜空。
白朝駒猛地沖過去,一腳踹開西廂房的門,響動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他見到樸素的木床上躺着個人,正是白日裡劃拳的李大哥。他額頭上破了個大口子,血糊了滿臉,渾身抽搐着。
房間的窗戶掩着,窗邊卻撒了一地的雨水,顯然是行兇者從窗戶逃跑了。
“你快追!我去找藥姑來救他。”白朝駒對吳明吩咐道。他話音還沒落下,就見吳明一個箭步跨過窗欄,飛躍出去。
白朝駒回憶着白日裡店家所分的房間,小心地敲響了東偏房的門,那裡是藥姑住的房間。
“藥姑,藥姑!”
他敲着房門,見屋裡遲遲沒有回應,敲門的力道也一下下得加重。最終惹得隔壁睡覺的人忍無可忍地開門,對他喊道:“大半夜的幹什麼?”
說話的正是三兄弟其中一人,白朝駒抱歉地對他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啊,西廂房的李大哥被人打了,全身是血,我來問問有沒有止血的草藥。”
“什麼鬼。”那人嘟囔了一句,無奈地看了白朝駒一眼,合上門,回屋去了。
“我沒有止血的藥。”藥姑終于打開了門,她皺着眉頭,有點不悅地看着白朝駒。
她見少年眼神幹淨明亮,不像是有壞心思。此話一出,少年臉上多了幾分憂慮,有些洩氣地垂着頭。
“好吧。”她無奈道,“我就陪你去看看吧。”
“謝謝藥姑。”白朝駒一下露出明朗的笑容,“在這邊,我帶您過去。”
她見這少年傻憨憨的模樣,撲哧一笑,心想他說得什麼被人打的事情,應當隻是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随着少年的指引,走進西廂房,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這時李大哥已經不再抽搐,雙眼死死地瞪着門口,臉上紅色粘稠的液體和透明的液體混着一切,一塊深一塊淺的,口子裡頭破碎不堪。
藥姑先前有點行醫救人的經驗,對此番景象的承受能力強于常人。她幾步走上前去,伸手探向李大哥的頸脈,再左右翻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回過頭來,對白朝駒擺了擺手。
“不行了,他已經沒了。”
白朝駒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切,盡管方才他見到李大哥時,已經預感他時日無多。可此時此刻他真正得知這個消息,腦袋還是嗡嗡作響。
明明幾個時辰前,這還是個活蹦亂跳的人,怎麼一下就沒了。
白朝駒環顧四周,他見地上橫躺着一把矮凳,矮凳的腳上濕紅一片,想來兇手就是用這打得他。
他還在想着,就有人推門進來了。吳明一手拿着雪亮的刀,架着個渾身濕透的人。
那人白朝駒也認得,就是和李大哥劃拳的人。他姓陳,店家管他叫老陳。他其實也不老,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看長相是個老實的普通人,很難想象他會對李大哥下次狠手。
可他衣袖上沾染的紅色血點出賣了他,那一定是他給李大哥開瓢的時候沾上的。
“呵,沒錯,就是我和他起的争執。”老陳承認了,“他分明輸給了我,又把輸給我的錢偷回去,這算什麼本事?”
順着他的話,白朝駒看到床邊散落了數十枚銀錠。想來方才的争吵聲,就是由這些銀錠引起的。
“那你為何要動手打他?”白朝駒問他。
“我動手?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動的手了?”老陳說道,“他自己沒站穩,腦袋磕在凳子上,磕了個大口子。我好心把他扶上床,誰知道他這麼快就不行了。”
“呵。”白朝駒冷哼一聲,他知道他在狡辯,若是李大哥磕傷後,他再去攙扶,他的袖子怎麼可能沾上飛濺的血點。那隻能是他大力擊打時,血液飛濺而出沾上的。
白朝駒懶得和這睜眼說瞎話的人辯駁,直接說道:“反正你自己都認承認和李大哥的死脫不了幹系。你也别想跑,等天亮了,我就把你帶到官府,讓官府的人好好問問你。”
他說罷,從懷裡取出一捆牛筋繩,和吳明一起三下五除二得把他捆住,捆住房間的柱子上。
“等天亮就等天亮,我也不瞞你小子,官府裡我有的是人的,他們還不一定關我。倒是你,敢這樣對我,你可小心點。”這老陳依舊面不改色對白朝駒放着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