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明擡眼看了下她,隻是微微地擡眼,阮紅花捕捉到了一絲心虛,她立刻追問道:“是不是你殺了他!?”
公冶明頓住了,他不敢點頭。
阮紅花看他沒有立即否認,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她頃刻間怒火中燒,反手揮出來腰間的九節鞭,連着床和人一起狠狠打去。
那張樸素的木床被鞭子劈成了兩半,床上的少年隻來得及護住自己的右手,于是整個人被抽打在地。
“你為什麼要殺他!?”阮紅花氣得不行,手裡的鞭子開始冒火。
但她還有一絲理智,她知道,就算這少年殺了聞秋生,她也不能把這少年給殺了,不然仇懷瑾不會放過她。
公冶明掙紮着地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伸手,想給她解釋,是秋生求他殺了自己。
可他手腕痛得太厲害,或許是又摔了下的緣故,疼得越發鑽心刺骨,他的手指根本不聽使喚,比不出他想說的話。
阮紅花絲毫不帶同情地看着他,狠狠說道:“你真是,活該。”
說罷,她轉身要走。
公冶明伸出還完好的左手,拼勁全力拽住她。
他知道阮紅花肯定見過白朝駒,才會知道聞秋生的事。白朝駒大抵是用劍法對付她了,可她身上,卻一點傷都看不到。
那白朝駒呢?是不是已經死在她手下了?他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他一定得知道。
阮紅花感覺自己的腳踝被猛地拽住,她低頭,看到少年根本沒有爬起來,隻是扒在地上,死死拽着自己的腳踝。他擡着頭,拿黑漆漆的眼睛看自己。
阮紅花厭棄他的眼神,就像她厭棄他這個人一樣。她想抽腳離開,但公冶明拼命地拽她,力氣大得很,這讓她格外惱火。
于是她飛起一腳,狠狠踹在公冶明腹部,踹得他整個人吃痛地蜷縮起來,他依舊不肯松手,手上的力道卻開始減弱。
阮紅花再踢起一腳,輕而易舉就把他拽着自己的那隻胳膊踢遠,她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遠了。
公冶明躺在地上,他現在全身都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挨到了火焰,他的背部連帶着整個身體都如火燒一般,又熱又脹。
他隻好貼着冰冷的石地,希望借此讓自己好受點。
他的腦袋也痛,思緒翻江倒海般的亂撞。
白朝駒還活着嗎?阮紅花這麼在意聞秋生,白朝駒用了秋生的善水七式,她大抵會認為他是秋生的徒弟吧。
而且他很聰明,應當死不了,不像自己,笨手笨腳的。
公冶明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漏拍,帶着一陣陣抽痛,腦袋也開始眩暈,混雜着斷斷續續的失重感。
他有預感,自己要死在這裡。
他忽然感到一陣異常強烈的恐懼。他很驚訝,自己竟開始畏懼死亡。
幾個月前,從朝鳳門逃跑的時候,他還不怕死。或許因為那時候,他根本沒有活的意志。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跟着白朝駒經曆了那麼多。他能察覺到,自己越來越貪戀這個世界,也越來越貪戀他。
他想着,如果白朝駒能記住自己就好了,這樣,他也不算白來這世間一趟。
可偏偏就在離開前,他又惹白朝駒生氣了,連道歉的話都沒說,到頭來還給他留個這麼差的印象。
其實在遇到白朝駒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多毛病。他好像是有點奇怪,不能像白朝駒那樣平易近人,也不太會和人相處,聲音也不好聽,本來皮相還算可以,但劃拉了一道……
他覺得自己也挺滑稽,事到如今,居然寄希望于皮相,想靠這種東西讓白朝駒記住他。
要是早點認錯就好了,不那麼嘴硬,白朝駒應當也不會那麼生氣。
他強忍着胳膊的劇痛,掀起自己的衣服,想用血寫上道歉的話,萬一白朝駒看到自己的屍體,應該能明白自己知錯了,不會再打官家的人了。
他仔細想了想,又放棄了。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讓仇老鬼發現自己有這麼多心思,更不能讓仇老鬼發現自己變了。
其實不道歉也好。這樣,就算他看到自己的屍體,也不會特别難過吧。
他這樣想着,又感覺不那麼害怕了,隻覺得腦袋越來沉,全身火燒般的痛。
終于,他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