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古墓裡,一張裝潢精緻的床上,一男一女躺着。他們蓋着同一張被子,露着光潔的胳膊和肩膀,胳膊上是分明的肌肉,能看出倆人都是習武之人。
女子是阮紅花,男子是仇懷瑾。
“我看你把阿凝找回來了?”阮紅花問道。
“怎麼忽然關心起他了,我記得你不喜歡這孩子。”仇懷瑾語調低沉,聽不出他的情緒。
“我确實不喜歡他。”阮紅花說得很誠實,“這孩子本事太大,不會說話也算了,臉上表情也沒有,看着沒什麼心智。說實話,我都有些怕他。”
“你見過無色的玉嗎?”仇懷瑾突然說道。
“無色的玉?”阮紅花有點詫異。
“那種玉,像冰一樣透亮的,沒有雜質,也沒有顔色。這種玉身上唯一的顔色,是主人衣服的顔色。”仇懷瑾說道。
阮紅花沉思了片刻,她聽仇懷瑾這話,隐隐暗含一種得意,而他說的主人,必定是他自己。
仇懷瑾又說道:“你還記得,當年那批被處死的手下?”
“那幫人辦事不利,錯把阿凝給灌啞了。你氣得很,把他們都殺了。我當然記得。”阮紅花知道,她是看着阿凝來的,這麼重大的事,她肯定忘不了。
她說罷,微微歎了口氣,這件事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确實可怕。但打那之後,仇懷瑾似乎是出于補償,特别的寵愛他。衆多孩子中,隻有他能每日跟着仇懷瑾一起入睡。仇懷瑾甚至陪着他看書,給他讀故事,阮紅花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
“說實話,你是有些太偏袒他。”阮紅花說道,她覺得阿凝是被仇懷瑾寵壞了。
仇懷瑾微微一笑:“沒錯,正因為我偏袒他,他才會遭别的孩子嫉妒。人這東西,不患寡而患不均,哪怕是小孩子,都會本能得排擠得到太多的人。”
阮紅花眉頭微微皺起,她确實沒那麼介入孩子們的事。這其中有不少細節,是她不知道的。
“他被孩子們排擠了?”阮紅花有些驚訝。
仇懷瑾笑道:“本來平起平坐的倆人,一人得道,另一人因嫉妒而反目,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所以你才令他們倆比武。”阮紅花忽然明白了事情緣由。
“我隻是告訴那個孩子,若要得到阿凝的地位,就得憑本事取而代之,是他自己提出的比武。”仇懷瑾說道,“當然,他敗了。我知道阿凝會赢。”
阮紅花感到一陣窒息,隻聽仇懷瑾又說道:
“不過我的阿凝,确實少了點心智啊,還在臉上落下道疤。”
阮紅花問道:“那不是比武時,被那孩子劃傷的?”
仇懷瑾笑道:“那本來隻是道淺淺的劃傷,留不下疤的。可他非要沒日沒夜的哭,讓傷口被眼淚泡着,遲遲沒法愈合。他真當自己誤殺了最好的朋友,怎麼都不肯相信,是那孩子想要他的命。”
阮紅花沉默許久,終于艱難地開口道:“你真的很喜歡阿凝嗎?”
“當然。”仇懷瑾回答地毫不猶豫,“我當然喜歡他。不然的話,你以為他現在還能活着嗎?如果是換成别人,敢跑出去那麼久,早就是個死人了。”
“那阿凝……他喜歡你嗎?”
“他隻能喜歡我。”仇懷瑾說道,“他一個啞巴,能得到什麼?我能讓他吃好的穿好的,包括我的愛,他在外面,永遠不可能過得那麼好。”
阮紅花平靜的看着身邊的男人,她臉上沒有波瀾,但内心是無窮無盡的驚濤駭浪。這個男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那阿凝……阮紅花對這孩子的情感又複雜了幾分,她原本隻當他是天生的冰冷,現在看來,他是被仇懷瑾一手養成的。
可她分明看着阿凝進來,看着他一點點長大,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些都是仇懷瑾暗中操作的?若是她早點察覺,阿凝會不會變得好一點。
她發覺自己有些同情心泛濫,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阿凝也已經這樣了。事到如今,沒什麼好惋惜的,更何況,他殺了聞秋生。
等等,若他真是無色的玉,隻能映出主人的顔色。那是他殺的聞秋生嗎?到底是誰殺了聞秋生?
她見仇懷瑾忽得起身,穿上衣服。
“我去看看阿凝。”他說着,走了出去。
渭南北村,一行人如約聚集村口。白朝駒看了看衆人,牛姑娘也同他一起,心裡默念着人數,把印象中的面容一一對應起來。
“……九、十、十一,少了一個。”牛姑娘說道。
“你算上自己沒?”狗老大笑道。
“我怎麼可能不算自己?”牛姑娘瞪了他一眼。
“确實少了一人,獅姑娘沒來。”白朝駒說道。
他見底下十一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竊竊私語地交流着,似乎比先前更加熟絡。
白朝駒氣沉丹田,大聲道:“諸位,請聽我說。”
一行人齊刷刷地看他。
“仙酒的秘方,在我這裡。”白朝駒舉起手裡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