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預料那般進行着,說服阮紅花的過程出奇的順利。
白朝駒本想趁阮紅花加入四人對話時,放出黃巫醫給的大蠅,先取來仇懷瑾的血。大蠅才飛近,就被仇懷瑾發現,一掌拍死了。
仇懷瑾拍死了大蠅,四人也不坐着聊天了,紛紛站起身來。老和尚随着魏仲元一起往廟裡走去,仇懷瑾則帶着皇上往山下走。
白朝駒見不遠處的山林裡,飄出一縷白煙,那是他們行動的信号。
直到此時,事情還在有條不紊地按計劃進行。
阮紅花按他們約定的那樣,在潛伏着的衆人湧出包圍皇上的那刻,用鞭子攔了下仇懷瑾,以防他拉着陸铎同歸于盡。她看到阿凝默不作聲地站在了自己聲旁。
仇懷瑾臉色陰沉地看着攔住自己的倆人,倘若是這倆人同時打他,他沒把握能赢。
而仇懷瑾身邊也出現了一個面露愁容的中年男子,正是魏仲元。
白朝駒護着陸铎,遠遠瞧見了這一變故,心想:壞了,魏伯長怕不是頃刻間就被自己的親弟弟給殺了。
“阿凝,你去殺了魏仲元,替我給秋生報仇。”阮紅花對公冶明命令道。
她見公冶明還想說什麼,仇懷瑾就持刀向他攻來,她趕忙甩出銀鞭,鉸住仇懷瑾手裡的長刀,大聲喝道:“快去!”
她看到了阿凝的右手還沒好全,多少也有點自己的責任,而仇懷瑾一定先要他的命。至于魏仲元,顯然比仇懷瑾更好對付些,就算他打不過,也應當能留條小命。
她一人可對付不了仇老鬼,白朝駒想着。
就在這時,他見到王钺領着一幫人走近過來,手裡持着柄長槍。這長槍不是官府的樣式,倒同魏蓮先前所用的詭槍有幾分相像。
白朝駒見到這槍,也明白了。公冶明沒看錯,昨夜襲擊自己的人,就是王钺。
“王捕快,你為何要與朝鳳門的人為伍?”白朝駒不解道,“你不是一路在追魏蓮嗎?劫走魏蓮的人,就是朝鳳門!”
“我當然知道魏蓮是朝鳳門劫走的。”王钺應道,他此時眉頭緊鎖,眼神中暗含一股殺氣,與往日随和的模樣全然不同,仿佛走火入魔那般。
他揮了下手,身後衆人端起了手裡的弓弩,滿天箭矢向着白朝駒等人飛射過來。
“紅姐姐,我們各報各仇。”公冶明對阮紅花說道,“你替秋生報仇,我替自己報仇。”
“你怎麼打得過你師父?”阮紅花焦急道。
“我有把握。”公冶明說道。
此話一出,仇懷瑾都咧嘴笑了下,他意外地收起手裡的刀,對着公冶明站定,冷冷說道:“我還真沒想到,你竟是這等狂徒。”
接着,他看向阮紅花,說道:“你要替秋生報仇就去報,不必來護着他。這孽徒,我定要親自教訓他。”
阮紅花眉頭緊皺地看着劍拔弩張的倆人,也是,他們師徒間的恩怨,确實不該由自己再來插手。
她看向魏仲元,揮出手裡的銀鞭,掀起大片落葉。
當落葉再度落下時,山腰的一小片空地上,隻剩下師徒二人面對面站着。
蕭瑟的秋風止了片刻,地上落葉也不再沙沙作響,隻是安靜且平和地躺着。等到來年春天,它們就會化作上好的養料。
但樹是不會死的,死去的隻是葉子而已。
那人呢?我們中的誰,還能等到來年春天?誰又會在春天來臨前,化成上好的養料?
公冶明擡起頭,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稍稍動了下右手的手腕,陣陣刺痛感傳來。
男人舉起了手裡的刀,他沒有動,隻是默默注視着眼前的少年,他以為自己會出離憤怒,可憤怒之餘,心裡卻是無盡落寞。
他還真一直在騙我。
我養了他整整十年,一點點把他帶大,盡心盡力地教他本事,就連字也教他識了。他卻根本沒信過我,就連能說話了,也不告訴我。
現今,他還對我拔劍相向。
哦,對,他方才說着報仇什麼的,是在說自己家人的事嗎?可我不是早就告訴他了嗎?他爺爺擁立錯了人,是反賊,是逆臣,皇上早就想誅他九族了。
我隻不過是,代皇上執行死罪而已。這有什麼?
我遲早是禦前司指揮使,要不是中途出了意外,皇上戰敗被俘,我現在就已經是指揮使了,等到那時候,你爺爺還是得死。
說到底,還是我替皇上求的情,說你天資非凡,年齡尚幼,又不記事,可留一命,從小培養,日後能為皇上所用。
你的命,是我給你求來的!你憑什麼複仇?憑什麼拿刀指着我?又憑什麼欺瞞我?
“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能說話的?”仇懷瑾還是問道。
這重要嗎?
這重要嗎?公冶明握緊了手裡的刀。
“出招!”
他聽到低沉又震懾的聲音,是仇懷瑾在呵斥他。
“出招!不打先手,你以為自己還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