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歌平指揮着衆人把俘虜捆起來,又令另一批精兵護送皇上下山。
雞籠山恢複了平靜,短暫而又激烈的厮殺就這樣宣告結束,誰獲得了陸铎,誰就是赢家。毫無疑問,此場對弈,是平陽郡主大獲全勝。
“暫時結束了。”她對白朝駒說道。
聽到這話,白朝駒立即往山坡上飛跑過去,他一心挂念着公冶明的狀況。
他遠遠就看到坡上半跪着個人,身闆很薄,頭發亂糟糟地紮成馬尾,紮得很高,手裡握着柄刀,在地上戳着什麼。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你赢了?你真的赢了!”白朝駒欣喜地走上前去,臉上帶着雀躍的笑。
他往坡上又跑了一段,看清公冶明身底是個什麼東西時,雀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他吐出一個字,又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根本不是刀,而是半截槍。
槍杆很徹底地斷成了兩截,尾端那紮在數尺遠的樹幹上,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勁,才能把這富有韌性的槍杆硬生生揮斷,還飛出去那麼遠。
公冶明聽到白朝駒來了。可他的手還沒停下,舉着半截槍又狠狠地紮下,濺起一汪血水。
“他已經死了!”
白朝駒大喊着沖上去,走到他面前,他看到了他的臉,上面全是腥濃的血花,他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快點住手。”
他感覺自己嘴角在不聽使喚地抽動,不知是緊張、焦急、還是恐懼。
可公冶明的手還沒停下,那雙深洞般漆黑的眼睛,死死地注視着仇懷瑾的屍體。
透過臉上的血花,白朝駒妄圖看清他的神情,可他的臉上,什麼神情都沒有。
“不能這樣……”白朝駒沖上去,死死抱住他的手,和他能感覺得到,那隻胳膊很不聽話地掙紮着,想要繼續。
“不要像個瘋子一樣!”他在他耳朵大喊。
“不然我要動手……”白朝駒想威脅下他,一把握住他持槍的小臂,就見那小臂紫得驚人。
公冶明右手手腕的部分,已經完完全全腫脹起來,透過散亂的繃帶,能看到紫地發黑的淤血,大塊大塊的,結在皮膚底下。
“你的手根本沒好啊!”
白朝駒的話裡,不自覺帶了哭腔。他也終于察覺,懷裡那人反抗的力量弱了下來。
他立即把公冶明從屍體上拽開,一下子勁使得太大,把他整個人甩倒在鋪滿落葉的地上。
“所以你的心經,根本護不住手對不對!?”他憤然道。
公冶明直直注視着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溫熱透明的液體滴落在他臉上,沖掉了一點血花,露出下面幹淨的皮膚。
“你怎麼可以……在這種事上騙人啊?怎麼撒這麼大的謊……我和郡主是信你……可……你對自己都不負責!你都沒想過輸了該怎麼辦!還有你的手……要是以後都不好用了……你有沒有想過啊!”
他哽咽着說出一大段話來,強忍住眼裡的淚花。他也沒看清底下那人的反應,隻是又說道:
“你太自私了!就為了洩憤!連屍體都……”
“是師父教我的。”公冶明微微皺起眉頭。
以怨報怨,下手需狠,我應該……沒做錯吧?他有點不确信地想着。
仇懷瑾是這樣說的,對待害了自己的人,絕不可手軟。所以他至今仍能記得,當年幾個失手毒啞自己的人,死相是多麼凄慘。那場面,清楚得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而如今,仇懷瑾就是害自己最慘的人,他找他報怨,不算有什麼問題吧?
我已經手下留情了,他現在的死相,比起當年那幾人可好看多了,公冶明想着。
白朝駒也沒心思和他争辯了。他沉默地别過頭,從懷裡取出個小杯子,低下身,默默提起仇懷瑾的屍體,找了個處還算幹淨的傷口,讓傷口裡的血一點點灌進杯子裡。
“你先跟着郡主回去吧。”他啞着嗓子,對公冶明說道。
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坐起了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留步看看自己,就直接了當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