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逼這種事,懵着懵着也就習慣了。
完顔康懵完之後,花了三個時辰揀回理智,火速去找包惜弱——說話說一半兒,太讓人難受了!
以往明明都是他這麼吊别人的,現在風水輪流轉了,好想哭。得趕緊跟她溝通,萬一她鑽了牛角尖兒就壞了!
包惜弱有自己的想法,這當然是很好的,完顔康現在卻恨不得她能開竅得再慢一點。她似乎把過錯都能攬到自己身上了,完顔康心裡很不安,很擔心包惜弱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來。
不均衡發展,想明了問題,卻沒解決的辦法,會把人活憋死的!完顔康的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包惜弱想太多,然後崩潰掉!因為眼前這個境況,母子倆的力量是完全沒有辦法全身而退的。
完顔康惴惴不安,尋到了包惜弱,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媽,你是不是又想什麼宋國金國的事情了?”
包惜弱勉強笑道:“在想你爹什麼時候回來。”
完顔康啞然,就像包惜弱問完問題,一眼就從他的表情上讀出答案一樣,完顔康也從包惜弱的臉上讀出了答案。包惜弱苦笑道:“我真是個沒用的媽,對不對?我但凡有點兒用,就不用讓你小小年紀陷到這般困境裡了。”
想起兒子問她為什麼不重大義而在乎小節,自己卻振振有詞說小女子隻有小節,頓時羞愧得要命。此生最對不起的,便是兒子了。她人生前三十年什麼大事也不須自己動腦子,現在才開始獨立思考自己的事情,一時半會兒,哪裡想得出周全的辦法來?
躊躇了一下,包惜弱便揀自己能想的最好的辦法問完顔康:“要不,我将你送到丘道長那裡,好不好?”
完顔康又懵了一下:怎麼又繞回丘處機身上上來了?!
這回沒懵太久,完顔康反問道:“媽你打算将事情全扛下來?我是被蒙蔽的,我清清白白的,他們得照顧我,是也不是?其實你說得也沒有錯,國家大事,小女子隻有被碾為齑粉的份兒。誰也沒問過你願不願意,便沒有資格追究你的責任。等你能拿得了主意,再擔這個擔子吧。”
包惜弱又想哭了,強忍着道:“那可不一樣,我總歸是你媽,已經對你不起,便不能再叫你獨個兒為難。見了丘道長,你可不要頂撞他。你不要拜他為師,便不拜,如果金國這裡有個萬一,你還有個去的地方……”
完顔康越聽越不對味兒,打斷道:“媽!我不要他!跟他過活我甯願去死!我自在的日子過得慣了,才不要聽人啰嗦呢。”
包惜弱道:“那怎麼行呢?我們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靠着誰吃飯,便要受誰轄制。你本是宋人血脈,隻因我糊塗,才緻你淪落到此。我必須将錯事再改回來。”
完顔康聽了她的說法,暫時放下心來,道:“媽,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我想宋、金合而為一。宋國金國,在我眼裡,也沒什麼分别的。”
包惜弱微張着口,驚訝了一下:“啊?那不行的!聽媽說,你自己不在乎是不行的,外面的人都在乎!他們會逼死你的!兩個家兩個國,都會有人逼你選的!一個人兩個人你不在乎,三個五個你也不在乎,要是所有人都讓你選呢?”她現在倒看得清楚了。
完顔康自是不能對她講準備一挑二,便說:“媽,你這才讀了多少書,知道多少事呢?你知道的還沒有我多呢,不如再多看看,就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了。”
包惜弱現在倒信了兒子的能耐,卻又定下了另一樣主意:我既明白了這樣的事情,就得跟丘道長講明白了,可不能再讓他誤會康兒了。
然而丘處機并沒有再出現在王府裡,完顔康懷疑他是被氣走了。
待完顔洪烈從山東回來,道是将一處叛亂撫剿并重地壓了下去。對完顔康道:“丘處機不曾再過來吧?我在山東遇到了他!”完顔康頓悟:山東有義軍,丘處機大概是去幫忙了,隻是沒想到這股義軍實力略差,被鎮壓了。
此後不知為何,丘處機也不曾再來。反是完顔洪烈常被金主召去議事,卻又面色凝重地回來了——這是金主的疑心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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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國新君是個并不出色的人。他是元後嫡子,排序居長,有着禮法上的天然優勢。然而金國并不是一個全然按照中原禮法行事的國度,拳頭大的說了算。新君喜愛漢化,并不全為着奢侈享受。
在最初的對于三弟的懷疑之後,金主最終确定,三弟完顔洪熙就是個草包,還是六弟更危險一些。帝死前可給分給了趙王府許多的兵馬,在金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實惠?然而國政靡敗至此,他又要用着完顔洪烈。所以對趙王府的态度,也就微妙了起來。
金主就使起帝王心術,想叫六弟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戰戰兢兢、不敢妄動。一時對完顔洪烈委以重任,一時又借故下旨對完顔洪烈加以斥責。同時又對六弟的獨子加以愛護,希圖趁他年紀幼小,将他養得心向自己。完顔洪烈止此一子,将他養熟了,兵不血刃便能将趙王府的勢力收為己用。
金主本就很喜歡完顔康,聰明漂亮的男孩子,會讨絕大部分人的喜歡。完顔康很狡黠,得到了他後宮所有女人的喜愛,他的女兒們也對這個堂弟愛護有加。這樣很好,并不顯得計劃很突兀。他待完顔康更加親厚起來,居然不時将侄子留在了宮中,倒與李元妃在時的待遇仿佛了。若非完顔康說會思念母親,大約就要一直養在蒲察氏的宮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