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訴他。”南卡羅萊納慘白着臉色出聲,“拜托您。”
“不要告訴他……”德克薩斯的聲音幹澀的像沙礫磨出來的。
“讓他說,你們兩個閉嘴。”美利堅瞪了他們一眼,心裡的不安卻愈演愈烈。
“啧啧啧,你還挺有氣勢的嘛,不知道知道真相後的你還能不能這麼嚣張。”南方聯盟冷哼一聲,“他們不會死,沒有我的允許,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美利堅後退兩步,“你說,什麼?”
美利堅震驚的模樣似乎極大地取悅了南方聯盟,他在德克薩斯後被用力一拍,德克薩斯幾乎是瞬間就吐出一大灘血,同時身體逐漸癱軟在地。
生死不由己,這是對自由最大的侮辱。
“你的州骨頭和你一樣硬,幾乎還沒碰到他們,他們就自盡了。”南方聯盟指了指後面的南卡羅萊納和德克薩斯,“可是他們呢?美利堅,他們可走不了。”
南方聯盟拿出鑰匙打開籠子,“你可以走了,美利堅,但是他們如何我就不保證了。”
“嘎吱——”純金色的牢籠被打開,美利堅卻恍若未聞。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給他們治療?”美利堅狠狠一咬舌尖,直到口腔裡充斥着腥甜的血液的味道才停下來。他把心裡那股燒心灼肺般的憤怒壓下去,不能生氣,不能沖動,他可以不要命,但他不能不要南卡羅萊納和德克薩斯的命。
高傲的少年向他服了軟,妥了協。
南方聯盟卻略微不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美利堅是為了什麼而妥協的。
“你之前說我的制度糟透了是嗎?”
“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然後呢?你道歉的誠意呢?”
美利堅扭過頭,藍眸裡映照出華貴的金色牢籠和南方聯盟的身影,除此以外空無一物。
美利堅一步步走向牢籠外。
第一步,南卡羅蘭納和德克薩斯表現出惶恐而絕望的神情。
第二步時南卡羅萊納語氣虛弱地開口:“不要再走了……美利堅,你回去吧,紐約他們還在等你……”
美利堅用一種平靜而略顯奇怪的眼神看了他,沒有聽。
第三步時德克薩斯閉上眼:“美利堅,對不起,我從一見面就在求你,我沒能為你做任何事,卻一直在要求你。算我不要臉好不好,我最後求你一件事……”少年的聲音略有哽咽,“求你,别過來。”
美利堅垂下眼眸,繼續走。
南卡羅蘭納和德克薩斯在這兒,那他就絕不可能抛下他們。
哪怕這次他要被吞噬“存在”。
上次南方聯盟已經吞噬了他的“記憶”,那麼,現在也隻剩“存在”給南方聯盟吞噬了。
絕絕而無畏的态度,一如獨自前往巴黎皇宮帶南卡羅來納等州離開,一如毫不猶豫地攔住要抓回德克薩斯的墨西哥。
美利堅停在似笑非笑的南方聯盟前,素白而纖長的手指靈巧地解開襯衣頂端的那兩顆扣子。
美利堅……求求你,不要為我們做到這種地步……求你,你這樣做的話…我們當初的選擇算什麼啊?為什麼…我們明明都背叛你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南卡羅萊納,你的匕首沒有鞘,會劃傷自己的,喏。”15,16歲的金發少年将一枚小巧而精緻的劍鞘遞給他,陽光在美利堅的藍眸裡浮動,一如那天燦爛的豔陽。
“他已經獨立了,你們有什麼資格帶走他?”無邊的夜色中,少年清脆的聲音帶着寒意,擋在負傷的德克薩斯身前,寸步不讓。那天德克薩斯真的覺得,美利堅如同一抹搖曳的火光,刹那間點亮了他經曆過的所有暗夜。
眼前恍惚間閃過這些記憶碎片,和眼前美利堅再一次義無反顧地站到他們身前重合。
美利堅不知道他們在經曆什麼,隻是沉默地拉下自己的小半邊襯衣,大片白皙的肌膚和漂亮的鎖骨一覽無遺,似乎引誘着人往上面添點印記,美利堅伸手環住了南方聯盟的脖頸,那是無聲的順從和邀請。
“夠有誠意了嗎?”美利堅歪了歪腦袋,“可以給他們治療了嗎?”
南方聯盟心裡的不爽卻是傾瀉的洪水一般席卷而來,他挑起美利堅的臉蛋,諷刺道:“為了他們,你還真是能做任何事,我看就是讓你去賣身你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賣身”這個詞如同一桶冰水将南卡羅萊納和德克薩斯澆得動彈不得,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哦。”美利堅冷冷淡淡地應道。
“求我吧,美利堅。”南方聯盟手下的力度加緊,他倒是很好奇,美利堅能為他們做到哪一步。
如同玫瑰花瓣一樣的唇瓣輕啟,沒有絲毫猶豫,“求你。”
美利堅沒什麼感覺,從小被英格蘭“實用主義”培養,他并不太在意這種言語上的東西。但南方聯盟卻很氣悶,他根本沒有從美利堅身上獲得絲毫報複性的快感。
“啧。”南方聯盟低頭咬了上去,可是美利堅對他的誘惑力毋庸置疑。
“唔!”哪怕有心理準備,美利堅的身體也還是因過度的疼痛而顫抖,如同利刃刺入靈魂的痛苦,讓美利堅的眼眶迅速泛紅,像海棠花一樣在眼尾綻放。
美利堅的頭仰起一瞬又低下,他原本環住南方聯盟脖頸的手無力地垂下,反而是南方聯盟環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下意識的後退。
……哭什麼。美利堅無奈地看着淚水和鮮血混雜着糊了滿臉的德克薩斯,以及更遠處的看着他淚眼朦胧的南卡羅萊納。
“我将永世效忠于你,永不言棄。”他們也曾向美利堅單膝跪地,宣誓效忠。最後他們背棄了諾言,可美利堅沒有,從頭到尾都沒有。
身形已然開始虛幻的美利堅對他們兩人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帶着折翼的蝴蝶即将隕落的脆弱,他說:“我之前說,會保護你們……沒能做到,對不起……可以幫我告訴他們嗎?注意身體,然後,好好活着。你們……也一樣。”
少年從喉嚨中發出小獸瀕死般的嗚咽,被吞噬“存在”的感覺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他将腦袋抵到南方聯盟肩膀上,氣若遊絲。
美利堅的聲音很輕,像蒲公英一樣一吹即散,他說:“南方聯盟,你赢了。放過他們吧,也放過你自己。”
美利堅緩緩阖上被模糊的霧氣朦朦胧胧遮住的藍眸,身體虛幻。最後南方聯盟的手從他身上穿過,已經無法碰到實體。
為什麼還要對他們說對不起……為什麼……?明明是他們先對不起美利堅的,不是嗎?明明他們背棄了誓言,美利堅也可以不遵守諾言的不是嗎?明明最開始,是他們先提出要保護美利堅的不是嗎?
“存在”被吞噬後還能不能再恢複,這誰也不知道。
美利堅這次并未化作光點消散,而是身體直接虛化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南方聯盟沉默地看着美利堅消失,保持着這個姿勢對身後的南卡羅萊納和德克薩斯說:“演的不錯。”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啪——”似乎有什麼斷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華盛頓擡起被裹成一團的右手,愣愣地仰頭看着天花闆,然後慌亂的從床上起身,找到鏡子,用略微顫抖的左手舉起它。
鏡中的少年神情慌亂而蒼白,一雙灰色的眼眸充斥着讓人心碎的情緒。
瞳孔中,那抹熟悉的藍色已經消失不見,他變回了最初未着一色的初始形态。
“美…利堅?”現在包紮傷口的紐約動作忽然停下,他恍然若失,忽而擡手撫上眼睛,不可置信。
“咳咳咳……”特拉華咳出一大口血,他将路易斯安娜的攻勢壓回去,用尚且還在淌血的手封住半邊眼睛,剩下的半邊眼睛隻餘灰白,沒有一點色彩。路易斯安娜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現在,你們滿意了嗎?”特拉華無力地後退兩步。
“不,不可能……他怎麼會……”路易斯安娜搖着頭踉跄了幾步,他封住左肩處的傷口,不停的搖着頭,“不會的……”
“美利堅……你不是說,不會丢下我們的嗎?”新罕布什爾幾乎癱軟在地,未曾着色的眸子泛着紅,他自言自語,“我們做的不夠好嗎?那我們該怎麼辦……美利堅,你能回來,教教我們嗎?”說到後面,少年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哽咽。
“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的嗎?現在又在假惺惺的裝什麼?”馬薩諸塞推開佐治亞,身體輕顫着,他無法接受。
“我從來沒有希望他消失!”佐治亞脫口而出,他捂住心口,事到如今,他為什麼還會心疼?“哐當”一聲,他手上的劍脫手。
“雖然我很想宰了你。但是就算我那麼做了,你也不能把美利堅還給我。”馬薩諸塞咬着牙。
美利堅帶着那抹他們引以為傲的藍色離開,誰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回來,畢竟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各州不願意也不敢接受這種情況,可眼眸中消失的藍色又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們,他們這次,可能等不到美利堅的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