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丁硯扯着領子走後,齊夏然回頭看他,他面容特别可笑的扭曲一瞬,齊夏然心情大好。
連看頭頂老舊,搖搖欲墜的風扇都順眼了很多。
外頭太陽西斜,所有人都心不在焉,而丁硯居然也赫然在列。
他沒有做試卷,沒有做練習冊,而是撐着颌角,偏頭看外面。
他替齊夏然擋着太陽,又望着太陽,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下,齊夏然趴在桌上看他。
暖和的陽光味、薰衣草味、檀香味,在此刻竟然融為一體。
微風撩動丁硯的頭發,不多,隻是幾縷發絲,格外的好看。
陽光遊走在他的臉上,齊夏然看見他臉上的小絨毛,看見他脖子旁的金邊,青色的脈,還有一點耳朵紅色的血管。
齊夏然偏頭仰望着他,他的睫毛有一層浮金,灰黑色的眼睛也鍍了層金色似的。
丁硯的眼睛沒有聚焦,似乎在想事情。
他在想什麼?
都說長頭發被風吹起來的弧度是最好看的,有種淩亂美,可齊夏然看過那麼多頭發,普通,無聊。
而丁硯被風吹起來的頭發居然格外迷人。
齊夏然不由屏住呼吸。
心裡默念:我是順直,我是順直,我是順直……不……我不是順直……
完了。
丁硯的氣味太美妙了,鈎子似的拉着齊夏然走。
放學鈴聲響起,丁硯慢條斯理收拾東西,看見齊夏然呆呆看着他,臉上浮着一層紅色。
“回神了。”
他的手在齊夏然面前晃了晃。
齊夏然連忙回過神來,一股腦把作業全塞進書包裡,“走吧走吧,我們去買炸串吃!”
雖這麼說,但他們依然是整棟樓的人都走光後才不緊不慢離開教室。
路上齊夏然不由自主想貼近丁硯,丁硯有心事,他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肩膀擦着肩膀,手背碰着手背。
林蔭路兩旁的樹遮了太陽,齊夏然仰望,一些葉子金燦燦的,葉脈清晰,一些葉子深綠色,綠波湧動。
丁硯此刻開口,“齊夏然。”
一聲齊夏然的名字,齊夏然不知覺間提了一口氣到喉間,“幹嘛?”
丁硯說:“他遞給你的情書,你收了。”
“什,什麼情書?”
齊夏然明知故問,那口氣瞬間卡在齊夏然的喉嚨,咽不下去,發澀。
窒息感讓齊夏然心跳加快。
丁硯的眼神像最薄最鋒利的刀刃刮過齊夏然的臉,火辣辣地疼。
丁硯不說話,齊夏然也像被抽取掉說話的能力般無法開口。
一路無言。
回家的時候,江倚梅和丁晨居然都不在家,原本這樣的情況,齊夏然跟丁硯都會呆在一塊兒,可今天,丁硯連招呼都沒給齊夏然打,就回家了。
隻留齊夏然舉着手,話都沒來得及說。
齊夏然沖書包撒氣,将它扔到地上,最後想起那封情書,又把它從地上撿起來,拉開拉鍊,拿出那封有着難聞味道的情書。
信封被齊夏然撕開,那張信紙很薄。
話寫的不多。
通篇下來都是對丁硯的愛慕之情,可是卻沒有提及丁硯的名字,整個信裡都在說你。
你、你、你的,寫那麼含蓄,難看。
看完以後,齊夏然将它扔進垃圾桶,躺在床上。對面的藍色窗簾古井無波。
齊夏然從床上彈坐起來,像一陣風般下了樓,瘋狂敲着丁硯家的門。
齊夏然喊着,“丁硯!”
“丁硯!快開門!”齊夏然喊着。
身體裡像掀起了一場飓風,将齊夏然内裡全都打亂,齊夏然無法再想别的事。
他拍打丁硯家的房門,對丁硯的心意就像這滔天的拍門聲,就快要沖破胸膛。
齊夏然不知疲倦地喊,“丁硯!丁硯!”
他一定能聽到,可是就是不來給齊夏然開門。
齊夏然要把他吵煩了,忍受不了了,他才會來。
如齊夏然所料,隻見門被狠狠拉開,丁硯才洗了澡,頭發還濕着,他正惡狠狠盯着齊夏然:
“我在洗澡。”
齊夏然讪笑收回手,“在洗澡啊。”
還以為他不樂意開門呢,實際上是他在洗澡啊……哈哈。
丁硯幾乎是咬着後槽牙說話,“齊夏然,你到底要幹嘛?”
“我有話跟你說”齊夏然要走進屋子,丁硯攔着齊夏然,“你先讓我進去。”
他兩隻手撐着門樘,以強硬的姿态擋齊夏然。
齊夏然要往裡走,他又往前抵。
“丁硯,你先讓我進去!”
齊夏然着急地跺腳。
“丁硯!”
“我要生氣了!”
丁硯也當仁不讓,“你别在這給我撒嬌。”
他說齊夏然撒嬌?
齊夏然氣得想去鑿他的肩膀。
“那封情書!”
齊夏然開口了。
而丁硯居然放了大招,“我看了。”
齊夏然宛如被掐住了脖子,“呃……啊?”
丁硯看齊夏然呆愣住了,眼睛都紅了,“我看了,生氣了?”
齊夏然搖頭,“沒,沒有。”
他為什麼要生氣?又不是給他的。
丁硯冷哼,“怎麼?你要答應他?”
丁硯的臉烏雲密布,“我說對了?”
齊夏然果斷否定他,“你沒有。”
他站在門口,叉着腰,“你誤會了!”
“你先放我進去!”
丁硯松開手,終于還是讓齊夏然進去了。
齊夏然一路趾高氣昂上樓,跟驕矜的孔雀似的。
視野掃過丁硯的房間,他的書包居然沒有規矩地挂在書櫃上,而是靠着他書桌,被放在地上。
齊夏然将兜裡被他捏得皺巴的情書拿出來,鋪開放在書桌上,“這封情書,是别人給你的。”
丁硯不說話了,他一向都是一點即通的人。
齊夏然撇撇嘴,盡量不去笑,裝作怪罪他,“我好心好意幫你收了,你朝我撒什麼氣。”
丁硯看也不看,把紙揉成團就扔了。
“還有嗎?”他問。
“什麼?”齊夏然問。
“情書。”他說。
“沒有了。”齊夏然回。
齊夏然坐在丁硯的床上,淺灰色的床單一塵不染。
丁硯坐在椅子上,“以後不要随便收情書…我的,也不要。”
丁硯說的話鄭重其事,他是真當真了。
齊夏然自認為情書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收了就不一定要跟那個人處對象,給了他的,他怎麼處理都好吧。
可丁硯不那麼想,他看似對别人不在乎,其實還是溫柔的。
齊夏然懂,心裡又軟乎了。
他從丁硯穿着拖鞋的腳看到他的膝蓋,再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最後到他的上半身,他的臉。
齊夏然的手撫上自己的嘴唇,微涼。
“丁硯,咱們做個約定吧。”
牙齒咬上下嘴唇,胸腔裡的心髒快破土而出。
丁硯問:“什麼約定?”
“……約定,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學。”
丁硯挑眉,他一直以為這是早已達成共識的,結果未曾想齊夏然現在才提及,“好啊。”
齊夏然俏皮一笑,“那你得幫我補習數學。”
“……”
“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