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抽出手來,此時裴萬清手指一動,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他頃刻不敢再動彈,身體繃緊,甚至牙關都因緊張咬緊,屏住呼吸看向裴萬清合上的眼簾,期待着——
裴萬清慢慢張開一雙失神空洞的眼睛,撐開一半的眼皮似乎耗盡他全部的力氣,又用盡全部毅力控制不再墜入混沌,目無焦距地盯着顧長風的鼻尖。
顧長風不敢開口,就靜靜地等,估摸着快速恢複的體力差不多能夠他走出門——如果裴萬清不高興他在這的話。
良久,裴萬清眼睛聚焦,慢慢回憶起自己受傷了,在聯合議庭大門外,一顆粗制濫造的子彈從腹部穿過,之後他就記不清了。
手心源源不斷傳來熱感,讓他有些驚奇,抖得睜大眼睛,看清了近距離的人。
雙人床上,挨得很近很近的兩人寂靜無言,在彼此的眼神裡淪陷,都看到對方漸漸變得溫柔。
裴萬清有些詫異,大腦幾秒内推斷出前因後果,稍稍柔和的目光突然凜冽,猜測現在的時局怕是不好。
顧長風嘴角剛勾起又立馬落下,後知後覺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他抽出手,慢慢撐起身體:“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許久沒說話,嗓音沙啞,抽了太多血導緻起身時有些暈。
裴萬清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想開口挽留卻沒有任何力氣。熱源退開,冷氣頃刻鑽進五髒六肺,貫穿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來。
他合上眼睛,想着随顧長風去吧,他不能再拖累他。
顧長風緩慢往外挪,視線一直落在裴萬清身上。
此時林芝快步走來,神情嚴肅,露過顧長風時粗略一颔首,着急地半蹲在裴萬清身邊:“裴哥,新聞發布會已經準備好,需要你漏個面。”
顧長風心一揪:“他剛醒……”
林芝已經扶着裴萬清坐起,他眉頭緊蹙,壓到傷口不自覺發出一聲悶哼,意識到緊急咽回去,憋出一串悶咳,咳的傷口越發疼痛。
林芝肩膀窄,裴萬清靠不住,顧長風一把把人撈進懷裡,避開傷口,以一個格外别扭的姿勢半抱着。
他擔憂問道:“一定要去嗎?”
裴萬清沒力氣說話,眨眨眼睛。
顧長風沒在執着,知道裴萬清身上的擔子,避開傷口将人打橫抱起,示意林芝開門。
林芝争取到了直播發布會,現場秦朝嚴陣以待,萬一裴哥撐不住,可以立刻采取應急預案,替身加AI換臉,能糊弄一些小白球民。
再踏入頂層,顧長風說不好他什麼心情,一路沉默着将人抱到辦公椅上,小心扣上他領口的扣子,不小心碰到脖頸,摸到一片冰涼。
秦朝示意已經準備好,顧長風微微點點頭,輕聲對裴萬清道:“别強撐,我們有辦法。”
裴萬清沒應,身上起了一層冷汗,眩暈加疲乏試圖将他拉入深淵。
他竭力撐着眼皮,手指死死扣着扶手,背部繃直,除了蒼白的臉色絲毫看不出來重傷。
顧長風挪到鏡頭之外一寸,始終不放心地看着裴萬清,黑金面具掩飾蒼白的面容,唇色上了層口紅還看的過去,可他知道這人撐得多艱難。
一刹那,他突然覺得自己過分了。
他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還沒理清楚自己的思緒,突然秦朝一聲“結束”,他立馬竄出去,把下滑暈倒的人撈在懷裡,瞬間愣神。
手下是冰涼的冷汗。
何田田擠過來,想檢查下傷口,可顧長風緊緊箍着的手死活掰不開。他求助地看向衆人,發現他們又是一副嚴肅想殺人的樣子。
?他敏銳發現,隻要顧長風出現,所有人都不大對勁,像是……看拱自家白菜的豬……
!何田田倏地抽手,不可置信地盯着環抱着的兩人。不是吧?他錯過了什麼驚天霹靂大瓜!
顧長風絲毫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徑直将裴萬清抱起,小心安放在床上,檢查過傷口沒有崩開松了口氣。
衣衫半解,裴萬清腹部纏繞着厚重的紗布,睡得不大安穩,呼吸急促,胸口大幅起伏,像是做了噩夢。
顧長風聽到他在低語什麼,聲音很輕很小,他耳朵靠在他耳邊,用了好久才模糊聽到句:“長風……”
“……萬清……”顧長風解下他的面具,露出痛苦蒼白的臉,下意識撫摸上去,擦去鬓角的冷汗,指尖在他鼻尖一點。
他呢喃道:“小騙子。”
打來熱水幫他細細擦過身子,換上睡衣,好好蓋好被子,顧長風靠在床頭,失神擘畫裴萬清的眉眼,不厭其煩地撫摸清瘦的臉頰,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夜裡裴萬清起了低燒,不住喊冷,不管傷口地蜷縮,顧長風一萬個害怕他再血崩,将人抱在懷裡,讓他頭靠在肩上,環抱着壓着他的四肢。
他倒是不怕再當血包,就是怕裴萬清再受罪,之前止血時一通藥劑打進身體,疼都疼不過來。
針鋒相對還是折磨他都好,别再折騰自己了。
何田田守在門外,困得直點頭,默念一遍“醫者仁心”,心裡嚎叫第10086遍,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