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一個婦人正坐矮凳上,旁邊放着繡箕,縫補着衣服。
“婉娘,我回來了。”萬老三先進門,手裡提着剛買回來的活魚,還有一些菜,“你看誰來了。”
楊婉擡頭,年過四十的婦人眼角已經有了皺紋,但是依舊有着一種說不出的韻味來,看着就讓人覺得舒服。
她看見了萬老三身後的青年,眼裡浮現出驚喜,騰地一下站起來。
“阿雪怎麼來了?”她将衣服往一把的框子裡一放,疾步往那邊走。
“婉姑。”裴映雪喊着人,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哎哎,急什麼,外面下着雨呢。”萬老三攔着人,推着人往屋子裡走,“人又不會跑,别着了涼啊。”
楊婉身子骨本來就算不得好,萬老三擔心人淋了雨容易生病。
裴映雪将手中的傘往楊婉那邊斜了些,溫聲與人說着話,一邊跟人往屋裡走:“來這邊有些事,恰好在碼頭上遇上了萬叔,有些饞萬叔的手藝了,所以就不請自來了。”
他垂下眼:“婉姑不會怪我沒禮貌吧。”
楊婉失笑,摸摸裴映雪的臉:“婉姑這裡你想什麼時候來都可以,饞你萬叔的手藝就來,想吃什麼都讓你萬叔給你做。”
“婉姑最好啦。”
楊婉被裴映雪哄的開心,萬老三看着笑得歡的妻子,心中無奈,但也沒有不高興,自己提着食材往廚房去了。
阿遇才是真饞萬老三手藝的人,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萬大叔,我來給你打下手吧。”
“好。”萬老三應着,“小阿遇真懂事。”
“來,阿雪快進來,嘗嘗這米糕,也是你萬叔做的。”楊婉招呼着人進來,“燕老闆也進來做吧。”
燕甯天看看完全沒有想着他、一心往廚房竄的阿遇,回頭微笑:“好的。”
目光觸及到牧時瀾時,楊婉遲疑了一下,這個她不認識。
“這位是?”
燕甯天出口替人介紹了一下:“婉姑,這位是這次和我一起走貨的牧掌櫃。”
“啊,這樣啊。”楊婉視線落在牧時瀾身上,“牧掌櫃也進來坐吧。”
牧時瀾:“嗯,多謝。”
楊婉給幾個人倒上茶,沒忍住多看了牧時瀾幾眼。
雖然燕甯天說這人是跟他合作的商人,可楊婉怎麼看都不像。她也是在晴遠樓裡混迹了多年,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
面前的男人哪兒像是什麼商人了,見不着多少和氣,做生意不得虧死。
不過她也不點破,他們既然這樣說,她便姑且就當這人是行商吧。
“唔……加了桂花蜜啊。”裴映雪咬了一口米糕,嘗出了些桂花蜜的滋味。
他重新拿了一塊遞給牧時瀾:“嘗嘗,挺好吃的。”
牧時瀾沒接,直接就着裴映雪的手把不大的米糕一口咬下一大半,嚼了兩下,不是很疼,有些回甘,确實不錯。
“怎麼樣?”
“嗯,可以。”
“我說過萬叔的手藝很好的。”裴映雪說着,把剩下那點米糕喂給了牧時瀾。
楊婉看着兩個人的動作微微皺眉。
這兩人,是不是過于親昵了些?
“婉姑?”裴映雪喚了聲似乎有些走神的人。
楊婉回神:“啊?”
裴映雪:“在想什麼呢?”
楊婉對上裴映雪看過來的那雙桃花眼,恍然間似乎看見了晴遠樓那個風采絕代的女人。
她笑了笑:“沒什麼,隻是想着阿雪越來越漂亮了。”
裴映雪摸摸自己的臉,翹着唇:“我娘生得好嘛。”
“是啊,你跟你娘都生得好看。”楊婉溫柔地笑着。
她想到年初收到的消息,眼底閃過一絲哀傷。
她原以為錦月姐姐那樣好的人就應該長命百歲,她還特意為錦月姐姐在寺中供了燈,祈求神佛保佑,卻不想人間生死這樣難料,錦月姐姐走得這麼早。
她永遠忘不了收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心髒猛地一緊,像是在做夢一樣。
一個噩夢。
她以後再也不拜佛了,一點兒用都沒有。
楊婉不願将這份悲傷難過傳染給裴映雪,露出一個笑,與裴映雪說起了其他的。
萬老三的手藝很好,這一點上裴映雪沒有說大話。
雞汁煮幹絲、蟹粉獅子頭、叉燒鳜魚、翡翠燒賣。
哪怕是口味偏重的牧時瀾吃着這些菜都不得不說一句好。
一頓飯下來,可以說是每個人都滿意了。
裴映雪并沒有多留,他好像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因為饞那一口菜了,所以來一趟。
臨走時,楊婉還是忍不住,話語間是藏不住的擔憂與惆帳。
她心疼地摸摸裴映雪的臉:“阿雪,一個人也要好好的啊,有事情都可以來找婉姑啊。”
楊婉眉眼間的是對于小輩的心疼與慈愛:“婉姑這裡别的沒有,但是給你留個房間,準備些飯食還是可以做到的。”
牧時瀾就站在裴映雪身邊,挨得很久。
所以他清楚的看見了裴映雪在聽到這話時表情不可察的一滞,很快又換上了笑容。
“我知道啦,婉姑,别擔心我啦。”裴映雪說,“别小瞧我啊,我可是我娘帶大的孩子。”
沒有那樣脆弱的。
唯有燕甯天眼角抽了抽。
誰能讓裴映雪這隻狐狸過不好啊,這家夥虧待誰都不會虧待他自己啊。
告别了萬老三夫婦,他們幾個人往燕甯天在這邊宅子那邊走,中途燕甯天說要去鋪子裡查查帳,領着心滿意足的阿遇走了。
雨勢漸漸大了,裴映雪手裡那把青竹傘換到了牧時瀾手中,一把傘罩着兩個人,雨水打在傘面上悶聲響。
雨在傘外落在,在青石闆上濺起水花,打濕了一點衣擺。
裴映雪跟牧時瀾并行着,傘下是隻存在他們兩人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