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裕猛然偏頭,白淨的面容後知後覺出現一抹血痕。
他翻身後退,拉開距離,繃着臉起身。
眼前的人極為高大,如同山嶽一般,滿身皮草,上面挂着動物的碎肉,他手中持着一柄寬刀,極寬極厚,咚得一聲落在地上,他陰沉沉的雙眼如同兩個血色的窟窿,咧開嘴,鬓邊兩簇由牙齒制成的頭簾便不由自主地晃動,格外可怖。
王裕偏頭瞧了一眼手中斷劍,咬牙切齒。
這可是他磨了鐵匠鋪老闆近三個月才買來的鎮店之寶啊!
少年抽出弓,他的手撥弄着箭簇,箭桶裡隻剩下三支箭。
一人一鬼沉默地對視着,各自緊繃的身軀與銳利如鷹的目光無不展現出二者的警惕。
少年冷冷地注視着對方。
他的鼻尖嗅到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這種垃圾,活在世界之上,就是普通人的負擔,每一個普通人都有清理的義務,這是為了全世界着想。
所有人的弱點都是一樣的,射中了眼睛會瞎,割開了脖頸會死,插中了心髒會亡。
惡鬼握緊重劍,與對面的少年對峙。
方才那一下,本該直接拍碎他的頭顱,本該毫無意外。
可少年的動作太快了,隻在那一個瞬間内,就迅速反應過來有突然的襲擊,甚至能夠抽出劍來格擋,如果他沒有看錯,以少年的身體動作推測,若是劍未曾斷裂,他下一步便要反攻,劍卡着重劍斜砍而上,卸下他的頭顱!
如此烈的殺性!如此快的速度!
惡鬼難得感到渾身的陰氣沸騰,他興奮地咧開嘴,作出起手式。
那就先來個簡單的開場儀式吧!
惡鬼暴喝一聲,青筋一條一條暴起,強壯孔武的身體帶動重劍旋轉,重劍如同山嶽般拍來,偏生那速度又快得離譜,重劍挾裹着一往無前的勢頭如浪潮般沖來。
可惡鬼快,王裕的身法同樣快得離譜,箭矢搭上弓弦,躲避迅猛如狼。
惡鬼轉起呼啦圈,他躲就是。
行動間,他抽空瞥了一眼歲娘,歲娘的身影隐在迷霧之中,定定地注視着這邊的戰場。
幾來幾往過後,惡鬼徹底沒了興緻,重劍壓在手心,雙方在王裕的放風筝策略之下,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離。
“小子,有兩把刷子,哪條道上的?”惡鬼朗聲問道。
少年向來很有禮貌:“王家,武館。”
惡鬼疑惑道:“什麼東西?老子是問你修得哪條仙道!”
王裕微微歎了口氣:“一介,普通人。”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随便走走總能遇上迷信的人。
全場一靜。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真會講笑話!”惡鬼的長舌惡意滿滿地舔過唇邊,留下一道濡濕的痕迹:“等老子把你那張利嘴撕了,嘗嘗什麼味!”
他猩紅的眼睛裡,血色愈來愈深,最後竟像是蓄滿的池塘,血水溢了出來。
他是一隻卑鄙的鬼。
靠搶,靠騙,靠偷襲。
惡鬼最得意的能力便是殺意,無邊無盡的殺意,那殺意從話語裡的詞,書中的句,化作真實的虎狼,巍峨的山嶽,從他的眼睛裡躍出來,侵撲而去,隻為讓可悲的敵人感受死亡的寂靜與恐怖,那時便是最厲害的修者都要在那恐怖之下停頓三秒!
少年皺眉,淡然自若地評價道:“惡心。”
惡鬼額間骨鍊跳動,青筋繃起,呼出憤怒的濁氣。
這種自大的小子,呵,他靠着這一手,不知偷襲殘殺多少!
時間正好。
王裕擡眼,雙眼眸光冷銳如刀,挽弓速射,兩支箭矢迅疾如雷,紮向惡鬼!
惡鬼控制不住地愣了一瞬。
怎麼回事!他怎麼沒被控住!
重劍揮動,兩支箭矢還未近身就被擊飛,重劍的優勢在此刻顯露無疑!
惡鬼卻仍未對此感到高興,焦急的眼睛尋找着突然消失的王裕。
兀得,一抹流光般的銀色如墜星般劃過,極重極恐怖的力道沖撞在他的脖頸處!劇烈的沖擊讓惡鬼發出吃痛的哀嚎!
那個少年,居然拿着箭矢直接将他穿喉了!
惡鬼又氣又怒,卻有一點慶幸。
他顧不得護住脖頸,重劍力重如鈞拍去,王裕以手臂格擋,喉間憋出一聲悶哼!
王裕的速度太快!如果不是他自己欺身上前,他根本抓不住他!咽喉而已!哪隻鬼會因被人穿喉而死!
惡鬼見擊中王裕大喜過望,正欲乘勝追擊,卻感受到一瞬劇痛!
“呃啊——”
少年的手臂猛然揚起!
一顆頭顱順着推割的動作飛甩而去!
“——”
頭顱猙獰的面孔此刻帶着些許茫然,生命在消解,惡鬼嘴唇顫抖,心中隻剩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死?
少年聞言一哂,鴉羽般的長睫垂下,聲音格外理所當然:“人被殺,就會死。”
惡鬼死不瞑目,兩道血淚落下。
惡鬼的屍身轟然倒地,旁觀的歲娘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