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老神在在道: “不過若是有鬼偷襲的話,道友自會于睡夢中斬敵。”
吾好夢中殺鬼是吧?
歲娘癟了癟嘴,瞟了眼形容詭異的尼姑。
她飄了過去。
特意避開了老烏龜。
這老烏龜格外樂天,絲毫沒有居安思危的意識,見他們沒有要殺他的樣子,痛罵了歲娘和尼姑一路後,累了就縮回龜殼裡睡大覺去了,堪稱缺心眼。
“我叫歲娘,是這片的神弟子,你是叫誠心是吧,我還沒在北州見過幾個尼姑呢!你怎麼想不開跑北州傳教來了?”
尼姑有問有答:“歲娘道友,貧道道号誠心,來北州傳教自是為了受難,死後得道成佛。”
歲娘許多年沒說話的人了,她興緻勃勃道:“你倒是誠實。”
尼姑微微揚頭:“自然,貧道從不說謊。”
“我還沒怎麼聽過佛家的想法呢,受難?怎麼個受難法?”歲娘好奇地問道。
尼姑沉靜道:“割肉喂鷹,舍身取義。”
尼姑說得非常輕巧,但其中的内容卻叫歲娘不由打了個寒顫,這世道艱難,如此的确不得人心,誰活得好好得要平白給人奉獻?看尼姑滿身松垮的皮肉,很難想象她到底因為這個受難受了什麼難。
誠心師太似乎也看出來了歲娘的恐懼,她道了句:“南無阿彌陀佛,貧道死後自然能憑借着大功德位居神位。”
火光下,尼姑可怖的面容卻顯現出一種極為純粹的虔誠。
歲娘咽了口口水。
歲娘忍不住用纏着破布的左手,摸上了臉上的疤痕。
夜色沉如水。
尼姑再次開口了:“道友,神弟子侍奉的神主,被尊稱何名?”
歲娘毫不猶豫:“萬古長春明德孟章神主。”
“神主的恩德,歲娘千萬年不敢忘,隻可惜如今化身為鬼,辜負了神主期望。”歲娘無不傷感。
尼姑把玩着珠串,垂眸問道:“道友從沒想過走出這迷魂林瞧瞧嗎?”
歲娘一怔,随後搖搖頭:“這麼多年都習慣了,況且我還有家人要照顧。”
她的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幾鬼,試圖避開這個問題。
尼姑卻不解地擰眉:“可那幾鬼本就是強行留在人間,并沒有意識存在。”
歲娘嘴角抽搐,忘了這人完全不會看人眼色了。
誠心師太遞過去一把珠串:“你如今懼怕走出林子,可人都是有探索未知的天性,你隻是在不斷壓抑,而且我能看見,你日後的樣子,這串佛珠能夠助你溫養魂魄,收下吧。”
她說得無比笃定又無比從容,仿佛真的能看見歲娘走出迷魂林的那一天。
歲娘愣愣地接過去,佛珠入手溫潤,透着一股養魂的陰氣,顯然是特殊材質才能鑄成這灰白的佛珠。
她驚歎道:“你又是為何待我如此好?”
誠心還是那個誠實的尼姑:“為了傳教,盼着這份功德能讓我死後成佛。”
歲娘:“……”
“倒還真對你那教有點好奇了。”
火焰靜靜地燃燒着,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
【16歲:翌日。
你醒了過來,身體上的傷口已然好全。
一晚上的功夫。
你發現歲娘的叔叔不見了。
你好奇地問了她一句。
歲娘笑稱,他們誤打誤撞到的地方就是她村子附近,叔叔們先行歸家了,她留下來是帶路的使命還沒能完成。
你對歲娘的帶路能力不予置評,總之強盜看過都說好。
你注意到她纏滿碎布的左手上多了一串佛珠,偶爾會随手撥弄。
你多少有些奇怪。
歲娘堵住誠心師太的嘴将原本想上前講點什麼的師太拖走了。
你總覺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你不清楚的事情。
你低頭看了一眼老烏龜,不由一哂,差點把老烏龜認成會說話的人了。
老烏龜的豆豆眼瞪大了。
你扛着老烏龜跟上了她們。
歲娘帶着你們找到了一條河流,白霧蕩在河面之上,河水波濤洶湧,你本想将老烏龜放在此處,老烏龜卻死活不肯。死死扒住你不肯松爪。
你将腰間的水囊打滿,擡首遠眺,莫名覺得這河流,這兩岸哪裡有些許熟悉,似乎是哪個前世來過,見過這裡。
你飲下了大部分孟婆湯,本該早已忘卻前塵種種,這種即視感卻蓦然跳出,轉世重生都難以忘懷。
你的心砰砰直跳。
歲娘的聲音壓低,偷偷告知你:“少俠,順着這條河流往下,有一處廣闊的湖泊,那湖泊中的就是迷魂林裡的老大。”
沒錯了,順着那河流往下,定是那好色的老龍王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