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說的都不一樣,對外頭那些災民和城裡做不下去的生意全都支支吾吾的,再問下去就操起掃帚攆人。陳大人和我都不知道被那些婦人潑了多少次洗臉水。”
在一旁整理獸皮和文書的暗衛擡頭道:
“我們到見過宋小姐你說過的那座橋,隻是每到橋頭觀望的時候就會被橋對岸的府兵攆回來。不讓我們靠近半分。”
“你們是在哪裡見到那座橋的?”
那暗衛思索了片刻和身旁的人确定了位置:
“就在武陵城的中間,再往後頭走就是一些有錢有勢的人的宅子别院的,再往後頭走就是郊區,屯兵操練的地方。前頭就是一些市集商鋪和普通平頭老百姓的住宅。”
“辛苦諸位了。”陳慎颔首,對一旁的宋潇道,“那座樓我們也看到了。隻是從未去過橋的對岸罷了。橋對岸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宋潇側了側身子,将腿放到桌角上翹着,自己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兒郎當的纨绔模樣。
“河對岸,都是一些秦樓楚館。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讓我注意的是那些站在門口攬客的歌女和小娘子。她們臉上的脂粉比我在京城看到的歌女都要重得多,有的還在不斷的拉扯自己的袖口,好似是想要遮擋什麼。”
陳慎若有所思:
“明白了,今晚就有勞郭大人了。”
郭誠也懂了兩人的弦外之音,颔首應了。然後就帶着暗衛離開了房間。
陳慎看着燭光下宋潇時暗時亮的臉龐,開口道:
“明日宋小姐,萬事當心啊。”
宋潇其實一直很不贊同讓她去見張辭。可是陳慎執意如此,這件事要是辦下來了對陳慎來說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功一件,他沒有理由不辦。
“陳大人為何執意讓我去見張辭?”
宋潇不是沒有猜測過事沈庭寒的授意,可是沈庭寒為什麼這樣做?
他背後還有什麼計劃嗎?
宋潇有時候真的想不太通沈庭寒在想什麼。
“宋小姐是在想這件事是不是沈侍郎授意的,對吧?”
宋潇微微挑了挑眉毛,表示了贊同。
陳慎有些困擾的皺起眉:
“若說完全沒有沈侍郎授意,怕是宋小姐也不會信。”
豈止是不信,那簡直就是荒謬。
“若非在下實在是在官場上得罪了,也不會讓宋小姐以身犯險。”
宋潇調侃:
“若是沒有沈庭寒的授意,我還以為陳大人有求于我。”
陳慎失笑:
“那小姐有什麼能給在下的嗎?”
“窗戶底下那一堆米都是陳大人的,陳大人莫要不知足啊——”
“在下想這個問題應當宋小姐也糾結一路了,在下告知小姐也無妨。沈侍郎在臨行前确實特意向在下囑咐過,沈侍郎說宋小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在意那些有的沒的。還特意提點在下,說宋小姐是可塑之才,曆練就是曆練,不必讓我們把小姐供着。”
“倒還真有些沈庭寒那股不近人情的味道。”
陳慎想了想,還是替自己上司辯解了一句:
“沈大人私底下其實還是很灑脫的,并不似外邊傳的那樣不近人情。”
宋潇覺得稀罕,坐直了身體問道:
“何以見得?”
陳慎替宋潇倒了一杯茶:
“在下年長沈侍郎整整六歲有餘。雖以往都在家鄉長大,可是進京的時候年紀也還算得上青澀。那時候沈侍郎也不過是太學裡頭跟着夫子們讀書的少年郎罷了,在下在往太學送文書的時候曾遙遙的見過沈侍郎正在偷偷摸摸的往四皇子的茶杯裡丢蟲子。”
“。。。。。。”
“還是那種又大又肥的菜青蟲。”
“。。。。。。”
“不滿宋小姐笑話,雖然在下一直長在鄉間,卻也從未見過那麼肥碩的菜青蟲。在下曾經還猜想過是不是沈侍郎特意養了一段時間才放出來。”
宋潇眯起眼,似乎正在想象沈庭寒縮在桌上精心喂養一個胖乎乎的菜青蟲的可笑模樣。
宋潇想了許久也把現在那個鬼樣子的沈庭寒和陳慎說的那個樣子聯系在一起。
陳慎也無奈的擺了擺頭,喝了口茶:
“畢竟大家也都是從小孩子長到如今的,小孩子哪裡有不貪玩的。”
宋潇也無奈的笑出了聲:
“陳大人說的在理,隻是我如今無論如何都把沈庭寒和大人方才說的那個模樣聯系在一起。”
陳慎掂量了會兒,又道:
“其實沈侍郎也是一個柔情的人,沈侍郎自幼和沈老太太,沈老太師住在一起。如今沈老太師亡故,府上就隻有沈老太太一個人,老太太不願搬離往日住慣了的屋子,沈侍郎就一直和沈老太太一起住在太師府,照顧至今。”
“京裡都說人人懼怕沈庭寒,人人都說沈庭寒不近人情。唯獨陳大人願意站出來替沈庭寒辯解,這就是陳大人這麼多年來京中一直郁郁不得志隻能做個純純的谏官,言官的原因吧。”
宋潇輕笑:
“過剛者易折啊——”
陳慎輕笑:
“倘若人人都去做河裡的水,那誰來當河裡維持河岸的石塊砂礫呢?”
“有水,魚就可以活,但是有石頭砂礫維持苔藓水草,魚才有東西可吃。”
宋潇笑着舉起手中的茶杯:
“多謝陳大人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