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不想這麼早回宿舍。趙小沫沒有過多猶豫，轉向去了南區宿舍入口的商服。

商服是沈大學生們日常的叫法，全稱‘第一生活區商業服務中心’，就像是一個坐落在學校裡的小型商場，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商服入口處便聯排坐落着好幾家理發店，趙小沫經常會路過這裡，卻很少光顧。

“來，同學，你是要洗頭還是剪頭？”

趙小沫随便選了裝修最豪華的一家。店裡有不少人，接待她的是個染着黃發的小哥，笑容燦爛，動作麻利。

“我……我想剪頭……”

雖然已經決心要做改變，但是趙小沫還是覺得十分拘謹。她的自卑是刻在骨子裡的，鮮少與男生對話，也不适應發廊精緻高級的裝修，聲音很小，就像是一隻初生的小貓崽。

“好勒，跟我來，我先給你洗一下頭發。”黃發小哥倒是不以為意。他帶着趙小沫來到一個空閑的洗發椅旁，讓她躺在上面。

“你這頭發很久沒剪了吧？”小哥調試着水溫，将女孩頭發打濕。

額前的劉海都被順到腦頭，趙小沫的整張臉露了出來，黃發小哥低頭抹洗發水，突然有些怔楞。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還挺好看……’

腦子裡冒出這樣的想法，讓他的動作都變得更溫柔了許多。

“同學，你是什麼學院的啊？”他的聲音也變得更溫和了。

“數學系。”趙小沫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她一直緊緊閉着眼睛，自然錯過了黃發小哥一瞬間的錯愕。

“你們系挺好的。”莫名的，他的聲音有些幹巴巴的。

之前怎麼沒注意，這小姑娘的聲音也這麼好聽，又柔又軟，還嬌滴滴的，撓得人心癢癢。

等到洗完了頭，趙小沫包着毛巾從躺椅上站起身，兩人不小心對視了一眼。

趙小沫自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她很快垂下頭，低眉順眼的去剪頭發的椅子上坐好。黃發小哥卻像是忽而被一道閃電擊中，整顆心都開始‘砰砰’直跳。

‘媽媽，我好像一件鐘情了！’

黃發小哥輕輕撫了撫胸口，深吸幾口氣，這才慢慢平緩心情，再次來到趙小沫身邊。

“同學，你想剪什麼樣的發型？”

趙小沫總覺得今天的這位理發師态度有些奇怪，好像過于熱切。

他不是想給自己推銷辦卡吧？

趙小沫狐疑的從鏡子裡撇了一眼黃發小哥，在心中暗暗警惕。

“我……我也不知道，你幫我看着弄吧，剪一個适合我的。”女孩兒的聲音還是柔柔怯怯。

“好勒，放心，交給我吧。”黃發小哥後退幾步，仔細端詳趙小沫的臉型，在心裡設計着方案。

“你有沒有想要染燙一下？”小哥問。

但很快，這個方案就被他自己否決了：“染燙其實對發質不好，也傷身體，你的頭發簡單做個軟化就很好看了，根本不需要染燙。”

這下不僅是趙小沫感到疑惑了，就連隔壁位置正在幫另一個女生修煉劉海的健壯大哥都詫異的轉過頭看了他好幾眼。

“就給你做個軟化吧，再修一下型兒。”黃發小哥絲毫不理會同事的側目，就這樣做了決定。

趙小沫自然不可能反對。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用圍布将她裹得嚴嚴實實，就像隻小鹌鹑。

“同學，我叫張凱，你叫什麼名字啊？”

黃發小哥的手藝娴熟，一片片碎發如雪花一樣飄落，打在趙小沫耳後，泛起絲絲癢意。

現在剪個頭發還要互相介紹名字嗎？

趙小沫有些疑惑，但是她向來不擅長拒絕别人，因此還是老實的回答：“我叫趙小沫。”

趙小沫……

張凱将她的名字在心口舌尖兒來回滾了幾遍，更有種說不出的心動。

他的動作不禁更加溫柔，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趙小沫倒沒有什麼想法，隻是覺得這位叫張凱的理發師态度有點奇怪。

理發師的手好像大多都長得十分好看，白皙又修長。他的手指微涼，穿梭在自己的脖頸耳後，柔軟的觸感不時蹭過耳後的皮膚，讓她有些瑟縮。

……

“怎麼樣，還可以嗎？”清淺的呼吸打在趙小沫後脖頸，張凱彎腰幫她将圍布取了下來，抖落一下。

趙小沫擡頭望向鏡子，鏡中的女孩一身披肩長發，發絲黝黑柔順，乖巧的垂在耳側。長長的劉海被修建出好看的形狀，露出眼睛。

雖然五官仍舊不算出彩，但是也已經與之前有了明顯的差别，看起來幹淨柔順又乖巧。

“謝謝你。多少錢？”趙小沫是真的不擅長和别人交流，她垂眸掏出手機，便準備付錢。

“不，不需要付錢。”

看到趙小沫驚訝的目光，張凱連忙解釋：“我是說今天給你剪的這個發型是我近些年最成功的作品了，我可以給你拍一張照片用做店内的展示圖嗎？這樣就不收你的錢了。”

生怕趙小沫不答應，他又忙着補充：“隻是拍你的後腦效果，不會露出臉的，也不會讓别人認出你是誰。”

趙小沫原本已經想着怎麼拒絕了，聽到不需要露臉，又有些猶豫。

而張凱根本不給她猶豫的機會，當下便從一邊的儲物櫃中取出了手機：“你坐在那裡就好，我就從身後拍兩張照片，很快的。”

趙小沫稀裡糊塗的就聽從安排坐回椅子，讓張凱‘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照片。

一直到走出理發店，趙小沫還感到有些恍惚。

這樣的經曆對她而言是無比新鮮的。

她是那樣平凡普通，雖然大部分時候并不會因此受到什麼苛待，但是優待，卻是從未有過的。

自己的新發型真的很成功嗎？

趙小沫用手指卷起臉頰邊的長發，頭發柔順的垂在耳邊，被微風吹起，發絲飛揚。

‘或許自己終于做了一件對的事情。’趙小沫這樣想着，不禁感到一絲振奮。可是轉念想到陳天浩，所有的正面情緒又瞬間像一面摔在地上的鏡子，脆弱不堪，支離破碎。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提起精神，去面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狂風驟雨。

*

另一邊，理發店裡，趙小沫一出門，周圍幾個剪頭發的小哥就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快速圍了上來。

“什麼情況啊，張凱？”身材健碩的大哥一臉促狹的看着黃發小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身子：“剛才我都沒好意思仔細看，現在快交出來吧。”

“交什麼啊……”張凱笑得一臉蕩漾。

“你别裝傻，我都看見了，你對着鏡子拍了好幾張呢，肯定拍到臉了。”大哥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當下便去搜他的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