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挑食的話,你的樓哥會讨厭你的,和你絕交,怕不怕?”
溫魚睜開眼,意識回籠。
居然夢見小時候的事情了。
“好香。”濃郁的香氣在清醒之後不由分說地撞進了鼻腔,廚房裡,謝樓已經做好了今天的晚餐,因為貴賓室裡有廚房,煤氣罐裡還剩有燃氣,溫魚非常難得地見到了這麼多天來的第一頓熱乎飯。
謝樓做飯從來不會問溫魚要吃什麼,總之就是他做什麼溫魚就吃什麼,但不管是口味還是食材,都沒有出現過溫魚不喜歡的。
上學的時候,不是沒有人挖苦過謝樓對溫魚百依百順,比起朋友,倒像溫魚的仆人,溫魚和謝樓都知道這種人居心不良,是想挑撥他們的關系,因此從來沒有讓其得逞過。
況且溫魚也從來沒有把謝樓當成過仆人。
但如果……他真的把謝樓當仆人,并像那些讨厭的人一樣羞辱謝樓呢???
這個念頭冷不丁冒出來,溫魚伸手抹了把汗。
謝樓一定會生氣的吧,是個人都會生氣的吧!
溫魚循着氣味爬下床,晃晃悠悠地鑽進了廚房。
簡單的食材,通過謝樓的妙手加工一番,就成了香噴噴的飯菜。
溫魚雙手捂住脖子,十分不明顯地咽了一口口水,心虛地看了謝樓一眼。
“醒了?”謝樓把飯菜都端到桌子上,給溫魚配好碗筷,先摸了摸額頭:“不燒了,吃飯。”
溫魚稍稍瑟縮了一下,無比虧心地坐到了謝樓對面。
他要開始發力了!老天保佑他!
“口渴,我要喝水!謝樓!”溫魚把筷子啪地一聲放到桌面上,頤指氣使地伸手一指,指向了角落裡的飲水機。
這一聲謝樓生硬得兩人都不太習慣,溫魚趕忙補救:“謝樓哥哥,我要喝水……”
謝樓哥哥這樣的稱呼已經很久沒聽到了,謝樓挑眉,二話沒說去給他端了一杯水過來,溫魚埋頭喝了一小口,找茬的表情先一步擺到位道:“怎麼是——”
涼的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意識到不對勁。
這水是溫的。
嗯……雖然情況有變,但他找茬的心沒有變:“溫的!我不喝,我要喝涼的!”
但這種無理要求遭到了謝樓一口回絕。
“胃病沒好不能喝涼的,好了也不能喝,就喝這個,聽話。”謝樓三言兩語說得溫魚啞口無言,嘴巴張了又張,最後默默地咬住了紙杯。
嗚嗚嗚樓哥說的确實很有道理嘛。
好,喝水計劃行不通那就換!
溫魚給自己夾了一塊土豆,恰在此時,樂遙和林再秋像狗聞着骨頭味似的推開了廚房的門。
兩人落座,十分自然地自己給自己添了一副碗筷。
能夠在末世吃到一頓熱氣騰騰的飯實在是太不容易。
樂遙動作僵硬地用筷子夾起土豆,動作緩慢,神态虔誠地放到了嘴裡。
“太軟——”
“太香了!”
溫魚的找茬和樂遙的真情實感一同響起,溫魚悄無聲息地閉嘴,埋頭扒拉飯。
樂遙這種事兒逼都能吃,他要是說不好吃,這茬找得也太明顯了。
他換了一道菜,去夾旁邊的肉,筷子剛一戳上去,還沒塞進嘴裡他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挑刺。
就說肉質太差了,罐裝肉一點都不新鮮,然後扔掉筷子不吃,樓哥就會覺得他無理取鬧,讓他愛吃不吃,然後兩人冷戰,樓哥忍無可忍就會離開他。
肉塞進嘴裡了。
溫魚嚼了嚼,又嚼了嚼,眉頭皺起,張口:“一點都不新——”
林再秋這個究極社恐人士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幾乎是嚎出來的:“好久沒吃到這麼新鮮的肉了。”
林再秋忽地放下碗,抓起自己的衣擺擦眼淚,溫魚呆若木雞地看着他,他突然開始放聲大哭:“我媽做的飯就是這個味道,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太真誠了。
樂遙和林再秋吃作一團,溫魚埋頭,把自己要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小魚剛剛想要說什麼?”謝樓突然發問,溫魚哽了哽:“沒有,樓哥,我什麼也不想說。”
他隻能把視線投向最後一碗湯。
這麼萬能的一碗蔬菜湯,溫魚實在是不知道能夠找什麼刺。
他認命地盛了一碗,菜葉在嘴裡軟爛,溫魚在湯裡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咬住了一顆圓滾滾的花椒。
椒麻的氣味在嘴裡忽地散開,溫魚像是瞬間找到了切入口,擡頭看向謝樓:“……”
他要憋個大的。
他看了看一桌的菜,又看了看地闆,雖然是貴賓室,但地闆再幹淨也幹淨不到哪裡去,浪費了不太好。
溫魚偷摸翻出了包裹裡裝食材專門用的食品袋。
“樓哥,你再去給我接杯水。”
溫魚回到座位坐好,趁着謝樓轉身去給他接水的功夫,飛速把食品袋套到了垃圾桶裡。
他緊張兮兮地盯着謝樓的背影,在謝樓轉身的瞬間,他一把搶過樂遙手裡的碗:“吃什麼吃!”
樂遙一懵,溫魚把他的碗重重地砸到地上,當地一聲,米飯都灑了出來,溫魚直接端起兩盆菜倒進了垃圾桶裡:“難吃死了!我一口都吃不下去!”
樂遙呆滞。
林再秋被吓得一哆嗦,默默地抓着自己的碗朝後挪了挪,想要遠離溫魚,樂遙也一臉驚悚地看着他,都不知道他這是發哪門子瘋。
溫魚一張臉漲得通紅,謝樓端着水飛快走了過來,把水放到了他面前,蹲到了他旁邊:“怎麼了?”
溫魚盯着謝樓做的菜躺在垃圾桶裡,心疼得要命,樓哥還來關心他,他一下就沒控制住眼淚,啪嗒一聲落了出來。
“沒有!”溫魚别開謝樓過來扶他的手,淚眼朦胧地指着桌上的湯:“你做飯的時候,怎麼,怎麼可以在裡面放花椒,你忘記了嗎?我,我從昨天起就不喜歡吃花椒了啊,嗚嗚嗚你不愛我了,我才不要吃你做的飯!”
謝樓明顯怔了一怔。
樂遙和林再秋四目相對,都被溫魚的陣仗吓住了,林再秋難得主動開口,當起了和事佬:“小事,小事,花椒而已,我給你挑出來好了。”
溫魚還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這是花椒的問題嗎?這是态度的問題,他不在乎我了,所以才會做我不喜歡吃的東西。”
溫魚哭得梨花帶雨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樂遙一時都拿不準到底是誰的問題,看向謝樓道:“如果昨天強調了很多遍不喜歡吃花椒的話,那你今天還放,就确實很過分了。”
事實是溫魚根本沒說過。
他等着謝樓反駁,但謝樓隻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樂遙一眼,随後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湯,一起倒進了垃圾桶裡。
溫魚眼睜睜看着裡面本來還可以吃的飯菜被湯沖成一袋垃圾,他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的,但再心碎,肯定也沒有謝樓心碎。
溫魚幾乎能夠想到樓哥會有多難過和委屈。
他真是無理取鬧到了極緻。
溫潤的嗓音蓦地在他耳邊響起:“先喝點水,我去重做,小魚除了不想吃花椒,還有什麼是不想吃的?”
?
溫魚擡起頭看向謝樓,眼圈濕潤得不像話。
謝樓重新朝廚房去,溫魚一眼看見了他手上的棉紗。
樓哥手上有傷還給他做飯,溫魚猛地一怔,鼻尖酸得不行,拽住了謝樓,聲音像是從眼淚裡漫出來的:“哥哥,對不起。”
謝樓的身體僵了片刻:“為什麼要道歉?”
溫魚哽咽道:“我昨天根本就沒有和你說過我不吃花椒了,我隻是臨時起意在無理取鬧。”
謝樓道:“我知道。”
溫魚:“?”
謝樓:“可以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