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鴉蓦地心一涼:
——有人進來了嗎。
不好,我和觸手的對話被聽到了……
不會是那個人吧——
他不由一陣惡寒。想到了一位室友,那個把奶油點心扔掉的人:
——不會是簡凝吧……——
他對簡凝總像寄寓着輕微恨意。也因此反而把這人看得很重。
但此時的雙鴉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他渾身浸透在霧氣裡,像要發脹開。
遠處幾團圓圓的燈光,忽明忽暗,讓雙鴉感覺是自己的眼眸在放大縮小。
——躁動得想要變異。
仿佛保持人形,都變成十分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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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的人是室友薛久明。他有些驚懼地問:“鴉哥你說什麼?
“你和誰說話呢?”
薛久明什麼也沒聽清。門外有喧嚷的音樂聲,原來宿舍對面在開音樂會,正是那批進入遊戲公司的同學舉辦的。
他關上門,遠遠瞥了瞥雙鴉,不覺一愣:
“诶?鴉哥,你臉色怎麼這樣?”
薛久明連忙上前,拍了拍趴在桌上的雙鴉:
“嘶,你是不是有點發燒啊,胳膊摸上去好熱。”他把雙鴉拽起來,用力地晃了晃肩膀:“沒有不醒人事吧?剛才一陣嘀嘀咕咕的,搞半天是不舒服啊。”
雙鴉把垂在鎖骨的頭微微擡起來:
“不醒什麼,倒是被你搖得快要吐了。
“我可是吃了一隻炸雞。還有習題冊也快吞進去了……”
薛久明聽得轉轉眼珠子,給雙鴉遞過來一杯水:
“你這是燒糊塗了吧。别杵在這兒了,我陪你去校醫院看看。”
他見雙鴉巋然不動,面色冷靜鎮守着一桌子書本,不禁露出苦臉:
“不是,鴉哥,你都這樣就别念書了。早點恢複早點了事,OK?”
說着就把他生拉硬拽起來,扶向房門口去。
雙鴉抵抗地伸手去抓桌面:
“等等,我的手機還沒拿——”
“萬一有人和我打電話呢。萬一他在外地的咖啡館,寂寞了要給我講能量補充液——”
薛久明一愣:
“什麼?誰?你妹?約了打電話?”
“沒約,是我預測的——”
“嗬,你在亂預判什麼。我看寂寞的是你吧。”薛久明翻了翻眼睛。換作以前,他大概會從雙鴉的話中嗅到一些依戀,嬉皮笑臉追問上半天。但薛久明剛丢了女朋友,對戀情什麼的已經麻木。何況雙鴉這樣的清冷美人會看上誰呢。
“沒有,我沒亂預判——”雙鴉很不服氣,舉着手機往他面前怼:
“看,他真的發來條信息:‘從咖啡館出去了,今晚住在矮人部落主題民宿’!”
薛久明被這反複橫跳的話題繞得頭暈:
“得了得了,看醫生怎麼處治吧。該打針打針,該催眠催眠。該切腦腫瘤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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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雙鴉隻得了最輕最輕的小感冒。
沒有發炎,沒有病毒流感。頂多是有點着涼,搞得他很不好意思,竟和醫生道起歉來:
“嗯,對不起,早知道就不來麻煩您了……”
又向薛久明感謝:
“讓你陪跑了一趟,好好休息……”
但雙鴉體感卻很糟糕。渾身麻木,有種什麼都提不起興緻的喪氣感。他回到寝室,洗漱過後就躺到了床上。連薛久明都感覺到奇怪:“咦?不堅持着讀書複習了嗎?”
“嗯,我先睡一會兒,再爬起來看兩篇文章。”
可是他并不能夠睡着。
宿舍樓外音樂會正盛,盡管聲量已調低不少,可黑洞洞的夜裡還是傳來嗚嗚咽咽的回響。雙鴉被吵得翻來翻去,薛久明時不時看他,猶豫許久,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我去找宿管或者保衛說一聲吧,怎麼這樣打擾人的。”然而他的步子有些遲疑,正打開房門,恰好,過道裡也有一個人走進來。
是簡凝。提着沉沉的幾個手包,臉上顔色也隐隐泛出青白。
薛久明輕微吓了一跳:
“哦,凝哥回來啦。”
雙鴉躺在床上,不禁一頓。
簡凝看了薛久明一眼,點點頭走進屋裡:
“回來了。”
他的步伐有些虛浮。把手包慢慢放下,皺起眉很吃力的樣子。簡凝仿佛察覺薛久明在看他,轉過頭,言簡意赅說明了一句:“今天去公司實習,吹了涼風,發燒了。”随後又笑着補充一句:
“已經檢查過,沒有傳染性,放心。”
他看着愣神的薛久明:“怎麼了,不關門?”
薛久明這才回想起來:
“哦,是打算找保衛投訴一下的。外面在開音樂會,擾民。”
“還好吧,我路過的時候聽說會場減了音量,對方已經做出讓步了。而且現在才八點,算不得太晚吧。”
簡凝說。他的眼睛狹長,眼珠細小,說這樣的話總像是充滿思慮:
“投訴也沒有道理。”
薛久明撓撓腮幫子:“嗯……是這樣,”他也是久戰KTV夜場的人,知道八九點鐘隻算得夜生活的起點,“但是鴉哥也有點不舒服,我……至少跟宿管提一下吧。”
“鴉哥?”簡凝擡起頭,看一眼雙鴉的床位。
他像是此刻才注意到這個人存在,忽然點了點頭說:“嗯,雙鴉最近各種安排,真辛苦。
“那就去找宿管吧。既然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