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淼愣了一會,之前他們聊過起新屋的事,說是直接把舊屋推了,在院子裡重新起,那幾個月他們家起個草窩棚住着便是。怎麼又變卦要買地了?
他去看周雲飛,隻見周雲飛将兩捆大豆杆用兩頭尖的木棍插進去,再擡起頭來看他,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裡帶着笑,伸出大手替他拿掉身上沾的幹豆葉子。
“有銀錢,不用你住窩棚。”
夏淼啊了一聲,即使是住窩棚,隻要是和雲飛哥一起,他就不會覺得苦。
“不是想要大曬藥場嗎?舊屋都作曬藥場。”
夏淼瞪大眼睛,他……他是曾在雲飛哥面前感歎過縣上藥鋪的曬藥場平整又舒服,不用端着竹擔子日曬夜收,沒想到雲飛哥這就記住了,還放在心上。要買地……也行的,隻是多花些銀兩,但之前的舊屋和院子也還能繼續用,也不是浪費。
“好!那這回我們可得回去好好謀劃一下,新屋子做個什麼樣式的才好看!”
夏淼想起自己在縣上看過的宅子,在鄉下不必做宅子,但左右廂房樣式确實方便好看,他便跟在周雲飛的身後說。一邊說也一邊撿掉下來的豆杆,這豆杆上都是沒摘的豆莢,可不能就這麼掉了。
等到這些豆杆都挑回家,已經是黃昏了。
小彬提前在鍋裡燒上了熱水,他便和周雲飛輪流擦洗了身子。晚上雖然吃得不如中午那餐好,但還有一鍋熬了一下午的骨棒湯,院子裡隐約都能聞到這好味道。
“吃飯吃飯,吃完我們再來再那些豆莢子,小彬來吃飯了。”
熱騰騰的骨棒湯足足裝了一個大陶盆,鍋裡也還剩下些,雖然肉少,但這啃骨頭也别有一種味道。一開始三個人還是用筷子,喝粥吃湯夾菜,但很快就雙手啃起了大棒骨,這骨頭上的肉得自己撕下來,那感覺和吃五花肉完全不同。
炖了一下午的骨頭和肉已經極酥爛,他們稍微一嚼,就能吃到鮮香的肉,湯水更是鮮甜。周雲飛見他們都吃得着迷,他就拿來了菜刀,給他們敲開骨頭裡面:
“吸骨髓,好吃。”
“我試試!”夏淼一吸溜,那骨髓就到了嘴裡,有些鮮甜的滑,但又比純肉嫩多了,口感也不一樣,隻這一小口,就讓人覺得好吃。“好好吃,雲飛哥,你怎麼知道這吃法的?那我以前的肉骨頭,豈不是都白白浪費了……”
周雲飛勾了下嘴角,他也隻是在軍營裡聽老兵說過,那老兵把骨頭裡骨髓的滋味說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簡直要把人的魂都給勾走了。
“聽人說過。”
一隻敲開的棒骨就放到他的嘴邊,是夏淼舉起來的,他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很是期待地讓自己吃一口。
周雲飛吸了一口,隻覺得在小夫郎的目光下,這骨髓真的好吃的不像樣了。
還剩下許多骨頭湯沒喝完,他們也沒準備留到明天,現在天氣太熱,就怕到了明天湯就馊了,幹脆留着晚上睡覺前再喝。
“弄點小火把骨湯煨上,等我們把豆莢都剝了,剛好再喝一碗,美滋滋地睡覺。”
三人都笑了起來,這樣有吃有喝的日子,哪有不滿足的?
摘豆莢是個精細活,也能在草席上大力地捶打豆莢,隻是這樣,不免有些豆莢不掉,或者有的豆子蹦出來的時候。家裡總共就種了這點豆子,當然一點都不能浪費了。三個人坐着木墩,借着天光幹活,等月亮出來了,也能看得清楚。
豆莢外頭的毛刺都幹了,紮不進手裡,在手心裡攢着摘一把,刷拉一下扔到竹籃裡。小彬手小,沒摘豆莢,就在旁邊放個木盆,搓搓豆莢豆子就一個個地掉出來了。夏淼想起上回吃豆腐還是在大哥家,不由地有些想了:
“雲飛哥,這村裡有人做米酒,卻沒人做豆腐呢?想吃豆腐湯、釀豆腐隻能去鎮上買麼?那等走回來,豆腐都要震爛了吧。”
“楊寨好像有賣豆腐的。”
夏淼點頭記住了,等明天找張阿麼他們問問,楊寨哪家賣豆腐。
“對了,棟子哥說是要去給秋哥兒他們家割稻子?我上次好像聽見他這麼說……”
“嗯,去了。”
夏淼知道張家應該也在摘豆子,他壓低了聲音,帶着笑意:
“這幸好是秋哥兒家的田不多,要是以後成婚了,他就顧不過來了。”
“起新屋的事,明天問問張叔。”
夏淼點頭,是得問問,他們還年輕有許多不懂的地方,他們說着閑話,田間地頭,什麼都說。周雲飛并不多說,但夏淼說的每一句,他都認真聽着。
這一晚,三個人的夢裡都帶着豆子沙沙的響聲和骨頭湯的鮮美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