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一旁的蕭遊便心領神會地将一沓黃色的符紙放在了他手中。
“這些,都是我一人,一筆一畫,親筆畫上去的。隻要将這符紙貼在相對應的地方,比如消災祈福保平安,祈福順遂防小鬼……這些除祟裡的小事都可以做到。”
“除此之外的呢?比如家裡有人撞邪……”
蕭遊聞言将外門關了起來,他的表情太過嚴肅,行樂差點以為是自己漏了陷,會被偷偷關起來殺人滅口。
蕭複道:“那可能是需要另外的符紙了。”
蕭遊将櫃子最下方的抽屜打開,從中又掏出了一個帶鎖的箱子,他取了鑰匙開了鎖,又從裡頭拿出一沓粗看大同小異的黃色符紙。
“方才那一些要說是除祟的話……其實祈福的意義更大一些,我手上的這些卻是能實打實生啃硬家夥的。”蕭複就捏在自己手裡向行樂展示,似乎不太想讓行樂伸手觸碰,“不過這些都是恩人教我的,我離熟練上手還差一大截呢。”
行樂裝作驚呼的樣子道:“哎喲那可怎麼辦?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事來的啊。”
蕭複坐直了問道:“你是什麼問題?”
“我最近有些咳嗽。”行樂裝模作樣咳了兩聲道,“這毛病已經快三月了還不見好,我懷疑自己是撞邪了。”
“咳嗽?那應該先去看大夫啊。”
“看過了,大夫說我沒毛病。奇怪吧?不管我去看多少個大夫他們都是這麼說的……‘查不出來’、‘健康得很’,我也想相信我真的沒病,可是最近不行啊,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咳……咳……”
蕭複同蕭遊對視了一眼,隻是這兩種眼神似乎帶着不太一樣的含義。
是純粹擔心和好奇的碰撞。
“爹,弟弟他也……”
“住口。”
“诶?什麼弟弟?”行樂繼續追問道,“你不是你們家唯一的孩子啊?”
“我不是,我還有個弟弟在……”蕭遊試探地看了蕭複一眼才繼續說道,“他和你其實有點不一樣,某一天之後,他突然發了高燒,燒了足足九天才退下去……”
“那是不一樣,他痊愈了,我還是老樣子呢。”
“然後他就變了,變得……害怕打雷了。”
“害怕打雷?”
“這都是我們家的家事,小孩子不懂事,逮着人就喜歡絮叨一通。您多見諒。”蕭複插嘴打斷了他們,也就這樣切斷了兩人的互相試探,“阿遊,怎麼可以對客人說這些?客人有自己煩惱的事,莫将我們的痛苦放到别人的身上。”
“知道了。”
蕭複滿意地點點頭,從最開始的那沓符紙裡篩選了幾張塞進了行樂的手中。“我知道靈漾城裡有幾位不錯的大夫,如果您不介意遠行,可以試着去那裡找找問題。路上也要帶着我這些符紙,每天落腳時将它貼在門框邊上,便能為您祈福健康。”
行樂不敢怠慢,當即雙手接過道:“多謝多謝。”
當然,這也隻是表面客氣罷了。
走出竹居的行樂在确認沒有人追上來後動手将符紙撕得粉碎。
“祈福健康?騙小鬼頭呢?這些東西我這幾年見得多了,這算什麼?弄虛作假?”
符紙的碎片飄落滿地,而行樂像是洩憤般又往上踩了幾腳。
“蕭家,林家……”他嘟囔着回頭道,“鸠占鵲巢啊……”
直面後的當晚,行樂翻牆回到了竹居。
這麼大的院子居然連個夜間巡視的人也沒有,真不知道蕭複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打理……行樂有些不滿地想到,壓根都沒意識到自己正莫名其妙地将他和林漢霄對比了起來。
他彎下腰鬼鬼祟祟在屋子間穿行,這兒的屋子外表大多長一樣,要找到目标的那人并不是件簡單事,而夜間的竹居又莫名透着一股凄涼感,這讓身上單薄的行樂頭一次感受到了在夜風中穿行的涼意。
其實,他特意來到這兒并不是想找蕭遊——他雖然對這位有些古怪的小鬼頭有所防備,但終究還是沒能覺得他能掀起多大的波浪。他此次想找的人是蕭歌,确切來說,是那個突然變得害怕打雷,突然生出了缺陷的蕭歌。
就好像精雕細琢十月的美玉最終雕刻成型,卻在細心保存之後突然被天外來物撞了一下,在表面留下了一個明顯的淺坑。
這肉眼可見的淺坑、這份本不應存在的“不完美”,就是行樂一直以來想追蹤的東西。
“你在找什麼?”
行樂又被吓了一跳,但有經驗在先,他在回頭之前趕緊将自己的臉替換成了陌生人的樣貌。